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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什麼?飛練竟然就是那個調皮搗蛋的小東西?那小東西不僅沒死,還是陰生子!鍾言的肚子微微鼓了鼓,太陽穴突突地疼著,眼前一陣眩暈。他趕緊扶著何問靈的肩膀,搖搖欲墜,螺旋槳的聲音還在頭頂迴響。

    這徵兆顯然是要暈倒,是體力殆盡的後果……不行,絕對不能暈在這時候,不能帶著飛練回去,必須把他交給傀行者。正想著,鍾言奮力掙扎,疲乏上身他還試圖保持清醒,再猛然睜眼,眼前整片的朱紅色,視線搖晃,面前是一片不算堅硬的後背。

    自己被人背在背上?

    脂香濃烈刺鼻,鍾言確定背著自己的是一個體態高大且粗獷的女人。又往前走了幾步,鞭炮在耳邊炸響,他還未回神,聽到一聲高呵。

    「新娘到!」

    新娘子?鍾言再看,原來背著自己的女人穿了一身朱紅,是喜娘,自己紅衣紅鞋,頭頂蓋著紅蓋頭。視線搖晃,他被喜娘背過了躥紅的火盆,那火苗飛得老高,差點燎了褲腳,耳邊也有了對話。

    「喜娘跑這一趟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給秦家大公子沖喜這事是修福德,一般人還求不來呢。」

    「一會兒少不了您的,您跟著吃酒就行。只是,我們大少奶奶……」

    「您放心,俊著呢,家裡乾乾淨淨,就她一個……怕她一會兒拜堂不樂意,下了藥,估計藥勁兒還在。」

    啊,這下鍾言想起來了,怪不得要拜堂成親。原先他跟著一個專門騙人家閨女的人販過來,剛想下手就碰上喜娘去挑人,覺得喜娘也可口,便和她挑上的可憐姑娘交換,放走了人,自己換了喜服坐進喜轎。

    只是因為餓了太久睡過去,一閉眼就到了現在。現在鍾言暈得很,好像做了個長夢。

    「好好好,吉時已到,先拜堂吧。」一個男人在前頭帶路,喜娘進了正屋。過了一道門檻,鍾言被放下來,紅蓋頭遮住他大半視線,只能看見腳下雕了「回」字的青磚。

    回字磚?這可是轉風水的,只是很少有人用,莫非這家有什麼虧損之處?鍾言看著腳下,耳邊是人來人往的賀喜,他裝出被藥軟了無力反抗的樣子,任由喜娘牽著。

    走了十幾塊磚,喜娘停了:「秦老爺,秦夫人,人帶來了。」

    「嗯,事兒辦得不錯,八字都對得上吧?叫什麼?」

    「對得上對得上,身體好著呢,不像平常人家的女兒那麼嬌氣,個兒高,能疼人。」喜娘連忙拽了拽旁邊的袖口,「快答。」

    袖口用金線細細密織著鳳紋,鍾言裝作女聲:「鍾言。」

    「鍾顏?名字過得去。」一個女人說。

    「秦夫人喜歡就行。那這事我算是辦到了,我先下去。」喜娘撒開手,鑽進人堆,急著找人領銀子。鍾言留在原地,蠕動的腸胃忽然萌生好大食慾,因為這周圍……有比人販子和喜娘更惡的東西。

    難不成這看似熱鬧的宅子裡頭有鬼?鍾言還不確定,不過既然來了,便裝模作樣演下去,夜裡吃飽再走。拿定主意之後他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大少爺身體不適,不宜下床,二少爺算了命數,不沖大少奶奶,由二少爺替兄長拜堂!」

    大少爺都下不來床了?鍾言等著別人來引他,片刻後來了一個,看那雙鞋就知道是個男子。

    「大嫂切莫怪罪,我大哥他病重,今日由我。往後盼望大嫂好好照顧大哥,為我們秦家開枝散葉。」那人拉過鍾言的手,轉而近近地說,「大嫂沒裹腳吧?尺寸和別的女子不一樣。」

    鍾言一聽便起了殺心,雖然我是頂替,可名義上還是你的長嫂。如此不知規矩,莫非秦宅里的惡念都在他身上?

    那隻手緊緊地抓他,拇指不斷擦過他的手背,戴著一枚碧綠的扳指。鍾言剛要接過紅綢扎出來的牽紅,又聽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過來了,急促的呼吸夾在裡頭,一步一停。

    好濃的藥味!儘管蓋著紅蓋頭,可鍾言還是被熏著了。苦的氣息越來越濃,好不容易到了他附近,那陣咳喘勉強平息,鍾言又聽到好多家僕跑來跑去的,像是驚慌失措。

    「大少爺您怎麼出來了!」

    「郎中說您不能見風……」

    「下人都沒長眼嗎?還不快攔著!」坐在前頭的秦老爺一拍桌案,「秦翎,你還不回去?」

    秦翎?莫非這就是那病入膏肓的大少爺?鍾言起了玩心,很想掀起蓋頭看一眼,這秦家的一切都古怪得很。

    「今日,今日是我成親,哪怕我不願……咳咳,不願,可還是我的婚事,怎有讓人代替的道理?」

    「大哥,不是二弟我非要代替,而是郎中說你實在不宜挪動。你放心,大嫂她……」

    「我是秦家長子,我說不用,咳咳,我說不用就不用!退下!」那人說話顯然已經十分費力,咳得肺腑都要穿透了,隨著他的發話,拉住鍾言的那隻手鬆了勁兒。

    鍾言靜靜地聽,他是不願攪進誰家的宅院私事,總歸自己今夜就走,事不關己。而那位大少爺咳嗽得更厲害了,每往自己這邊走一步都要停一下。

    「元墨,扶……咳咳,扶我,我過去。」

    「是,少爺。」是書童的聲音,年歲不大,脆生生。

    那人走得緩,喘氣卻急,十幾步好似走了半輩子,越靠近越有藥苦味。鍾言等了半晌,一隻冰冷的手才抓住了他,手背已經瘦脫了相,乾瘦的指尖沾了一塊黑色墨跡,像活生生砍豁的青松一樣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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