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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17:37 作者: 曬豆醬
「少爺您快看啊。」身後的女孩兒驚呼,細細的手指揉著他的肩,「外面那是幹什麼呢?」
鍾言仔仔細細地看著,院裡起了一層白霧,他往前伸了伸脖子,像要探出窗口去查看。
忽地風向改變,哪有什麼坐南朝北的宅子和婚房,哪有什麼梅蘭竹菊的窗欞和龍鳳燭,只有鍾言站在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樹旁邊,樹枝上掛著一條白綾。
夢境一樣,周圍的磚瓦都在消散,風一吹就要變成塵埃,鍾言入神了,不知不覺將頭一伸再伸,像是要看清楚院子裡的自己在幹什麼。
而他的脖子已經伸入白綾的圈套範圍之內,好似不自知。
那身紅衣刺目,旁邊是兩個燒火的六腳大銅盆,鍾言看到自己抓了一大把金元寶扔進火中,又抓了一整把黃色的紙錢,灑向空中。煙火氣裊裊,紙錢片飄散,一塊青灰色的長方墓碑落在正面,自己摩挲著石碑,頭上戴著一朵白花。
「我挖心取血給你續命,我尋棺養屍幫你養息,你一個病秧子,成親那日咳過三更才停,憑什麼不准我守寡!」
鍾言聽到自己悽厲的哭喊,如泣如訴,又一把厚厚的紙錢灑上了天,黃紙如滾水濤濤,青煙蒙眼,灰燼打著旋兒地往上飛,要送人上路了。
原來自己在哭墳啊,鍾言笑了笑,隨即他奮力將窗一關,剎那間烏雲大作,冷風尖嘯,成排的窗欞被呼得啪啪作響,他再看向右側的銅鏡,自己身後哪有什麼揉肩膀的小丫頭,只有一個穿著紅衣的替死鬼,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地獄無門你硬闖,那怪不得我!鍾言飛快抓住她盤住肩頭的三寸金蓮,一把將她扯下,那女孩兒在地上滾了幾圈,忽然抬起腦袋來,嘻嘻嘻地笑起來。
「這點障眼法就想騙我?如果我叫你騙了,豈不是白修了餓鬼道!」鍾言從輪椅站起來,障眼法必定有這人放不下的執念和牽掛,或是最想求來的事。大風吹開窗,窗外早已沒有了院落,周圍全是陰森森的藥氣。
鍾言忍不住回過身,房樑上掛著幾十條白綾,每個上頭都掛著吊死的人。
驢友團的那些人,大概都在這兒了。
「飛練煞?」鍾言閉了閉眼,白綾也稱作飛練,吊死鬼最喜歡拿來索命。
「你能站起來?」地上的小女鬼開了口,聲音似男似女,氣憤難當。
「坐輪椅是我個人愛好,我想坐就坐,想起來就起來。」鍾言聽著這句就來氣,「我站起來了,我又坐下了,我又站起來了……」
身後懸掛著十幾具死屍,鍾言的行為更顯得古怪。十幾次反覆之後他一掌劈在了輪椅的木輪上,整個障眼法也消失殆盡,面前的女鬼吐出一口黑血,也不見蹤影。
只留下身後那棵樹和團滅的驢友團。
短短時間裡就死了這麼多人,鍾言抬頭看著這慘狀,腳下又被絆了一下,低頭一瞧,是已經被人割了脖子的王小薰。
肚子裡的石頭消化得差不多,剛才還明顯的大肚子只剩下一點凸起,只剩那團活物動來動去,鍾言蹲下檢查王小薰的屍體,還沒涼透,她死得太快,也沒來得及產生怨恨,魂魄都走了,只剩下屍首。
是誰幹的?敢在鬼煞里殺人,也不怕當場起屍?鍾言將王小薰那雙沒閉上的眼睛往下壓了壓,給她瞑了眼目。這時背後一陣陰冷,仿佛被人窺探,鍾言立刻站起來,看向樹上掛著的那些沒僵硬的屍體。
他們的眼睛緊緊閉合,身體還未出現屍斑。
一想到屍斑,鍾言就想起蕭薇說過的那件怪事,送到醫院裡的校工竟然已經死了一年多,又想起那個奇怪的視頻,從蕭薇閨蜜嘴裡爬出來的舌蹩,這是有人下蠱。
最近這世道究竟怎麼了?什麼魑魅魍魎都出來,看來是天下大動,人鬼不安。
鍾言退著步子走,每走一步都提防著屍變,雖然他感覺不到這些人的魂魄,可眼下一切都說不準。退了大概三十幾步他才扭身,只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一晃,又迅速地躲進了黑暗處。
「什麼人!」鍾言呵斥。
黑暗處沒有一絲的動靜。
不管有什麼,絕非善類,鍾言快步往前走,想儘快離開這片凶地,一定是有什麼東西纏上了自己。越走越快,顧不上方向感,他用盡全力朝前邁步,可那雙眼睛仿佛貼在自己的後脖子上,始終甩不掉。
奇怪,它跟著自己,為什麼不對自己出手?鍾言左手腕的銅錢並沒有任何動靜,莫非是自己想錯了?正想著,鍾言的腳踝被用力一拽,整個人摔倒在地上,他臉朝下,還能感覺到一陣熱風吹過耳朵,索性一動都不動了。
不一會兒,熱風拂過他的身體,鍾言的汗水也順著耳朵滴到了土地上。
那份被窺視的感覺徹底消失了。
莫非只是撞上了荒郊野鬼?鍾言保持著靜態,特意等了一會兒才動,現在應該沒事了吧?他抬起臉,正要起來,一個全身燒得焦黑的人影朝臉撲來。
糟了!鍾言一時沒反應過來,先聞到了屍體爛熟的惡臭和熟肉交雜的混合氣味,愣神的功夫那影子已經撲到面前。
眼皮燒得外翻,嘴唇和眼瞼已經燒融,像是在黑炭上鑿出的洞。皮膚開裂的細縫又紅又白,油脂都燒融了不少。
一剎那,鍾言滾向左側,試圖躲開,但恐怕這一回凶多吉少。但怪就怪在那鬼一碰到他就消失了,明明跟蹤了許久,一眨眼功夫便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