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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8:04:27 作者: 櫻桃煎
    太陽破雲而出時,杉林梢頭似是沾上螢光粉,亮煌煌的,郁著團綠霧在底下,像一幅朦朧的水彩畫。

    安靜推著南瓜色獨輪車走在水彩畫中,小車裡放著大大小小的墾地工具,推桿上掛著個蘋果綠圓筒織袋,袋裡裝著便當盒與鮮奶,輕搖輕晃,和路邊被風吹動的小花搭訕。

    一座紅白相間的小樓旁,被風雨沖敗色的藍漆長椅上憩坐著一名老人,老人腳邊趴著條小松獅,正是安靜來傻瓜鎮第二天見到的那隻。

    小松獅雖然毛髮蓬鬆遮住下垂的眼睛,但還是敏銳地察覺到路上有人來,彈起身,面朝安靜看上會兒,叫了聲:「汪——」

    安靜本來就盯著它,它一叫,她就露出個類似姨母笑的微笑:

    真可愛啊狗狗。

    小松獅:「……」

    氣死狗了!氣死狗了!這是在凶你!

    狗狗開始來回蹭老人的褲腳,希望主人能理睬它一下,結果老人只是閉著眼、滿臉享受地甩著頭,耳朵上戴著副很酷炫的耳機,指尖也極富節奏地敲打著膝蓋。

    安靜猜他是在聽搖滾樂,推著小車安安靜靜地走了過去。

    到下個路口前,一股焦糖爆米花的香味飄來杉林道上,安靜使勁嗅了嗅,忽然覺得昨天剩下的幾塊小餅乾都不香了。

    努力辨別著香味源頭,最後鎖定一座薰衣草色的平屋——窗戶大敞著,窗下小爿地種著細香蔥和韭菜,越靠近那扇窗,爆米花的香甜味越濃郁。

    安靜朝里望了眼,亮堂堂的廚房裡,一個穿著圍裙的微胖女人立在窗前,正低頭忙碌著,或許是在分離爆米花。

    再往前走走,見到薰衣草小屋的花園,發現花園裡有個男人背對她坐著,一個系圍裙的男人提著桶爆米花出屋,穿過半個花園交到那人手裡。

    「……」

    難道是家庭餐廳?

    她猜測著,拿到爆米花的人已經起身,從背影看是個年輕男人,穿著略為嚴肅的黑色襯衣,他朝穿圍裙的男人點了點頭,看樣子是說了幾句道別話,之後就朝花園大門走去。

    安靜擔心他拐來林蔭道下,急忙低頭,推著小車前行。

    這一次她直直走出林蔭大道,哪怕見到早春出沒的蝴蝶也沒被勾去,穿過寬馬路,從台階旁的矮坡上推下小車,朝一號地的方向去。

    如果說春天註定會被敲成碎片,由詩意的人找尋,那麼田地里一定藏著最大的那枚春日碎片——

    田地里處處都彰顯著春天的規矩。

    即使是在無拘無束的傻瓜鎮,大家也會按春天的規矩聚到農田裡工作,安靜原以為自己來得夠早,結果到了才發現自己是遲來的。

    她走到一號地旁,看見戴草帽的老人蹲在田塍邊刨土,停下腳步多看兩眼。

    嗯,有點眼熟……

    「噫?」老人起身時瞥見抹亮眼的南瓜紅,稍稍轉過視線,見到安靜,露出個和藹的笑,「小安來了。」

    安靜點點頭:「敬先生早。」

    這位敬先生當然是指鎮長先生,他的菜地里已經有綠油油的小菜苗冒了頭,但仍有未翻過的地。

    「會種地嗎?」老先生走來籬笆前問她。

    「會一點,」安靜不確信地答他,指腹在手邊的織袋上摩挲兩下,補充句,「我買了種植書……」

    老人聞言朗笑聲:「好好干,要是不會就問問周圍的人。」

    她搗搗頭,表面應承,心裡想的卻是還是不要打擾到人家比較好。

    「那去忙吧,我種完蘿蔔還得去辦公。」

    安靜不耽擱他,告別他去了14號地,準確地說,是13號地。

    四十平米的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安靜推著工具車走來菜園外,恍惚覺得這片地比上次來時大出許多,推開菜園門,從門後的小徑走去工具屋前,抬眼看看13號地。

    籬笆旁,盛開的奶油伊甸園過分吸睛,在安靜的菜園規劃圖紙上,她的休息區就安排在奶油龍沙旁,一方面是想沾沾光,另一方面是想偷偷懶,假裝這些月季都是她種的。

    唯獨擔心一點,怕她的菜園鄰居不喜歡她靠近他的花,但這點憂慮昨晚已經被她踢開。

    反正他也占了她的14號地,她這樣做,就算打平好了。

    她拿出小車裡的十字洋鎬,在兩塊地相接的籬笆旁劃出兩條印記,留出休息區的位置,接下來就做翻耕的工作。

    地里雜草雖多,但不用除草,將它們翻到土下就是地肥,安靜從門欄左側的角落翻起,先是拿鎬,用力將鎬尖嗆進土裡——

    猛的一下,震得手發麻。

    她鬆開鎬看看手,油然升起陣驚恐,沒想到才鋤第一下就被震撼到,安靜站在角落,再次掃視整片菜園,突然間感覺它更大了。

    十字鎬斜斜地插在地里,她回憶起《農具與圓舞曲》里的「十字鎬三步舞曲」,重新將手覆去鎬柄上,使勁兒往外拉,勾出塊潛伏著草身的土塊,但仔細看,草根還沒露出來。

    力氣不夠嗎?

    安靜補刀似的又在原處插了一鎬,勾出第二塊土,見到被她摧殘的草根後,開始「三步舞曲」的最後一步,蓋土。

    將原先暴露在地表上的草翻到最下面,蓋上最底層的土,這一塊地的顏色也就變成深色。

    她意識到農具圓舞曲的實用之處,又換了樣工具來,九齒釘耙的妹妹四齒釘耙,更用力地將它釘進地里,可惜並沒有十字鎬插得深,只是拓寬了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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