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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55:24 作者: 烏箏
所以林秋懸那一身斯文敗類的味道隨著他的一聲輕笑飄過來時,白京元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當時他正掛掉一通電話,過年那幾天一塊兒玩兒的一個男孩兒打來的。雙方都不是什么正經人,一塊兒度個假假裝幾天恩愛情侶就罷了,怎麼還擅自改了劇本演上痴情戲了?
白京元面無表情地把這個號碼拉到了黑名單。手指還沒從屏幕上挪開,旁邊的林秋懸探過身來,輕笑一聲說:「呦,白老師的小情兒催了?」
白京元倉皇抬頭,撞上那雙調笑著看他的眼睛。那種眼神他太熟了,明晃晃的看獵物的眼神,泛著狡黠的光。
他忽然有些想笑。從未失手的獵人竟然被當成了獵物,這還得了?
於是他按滅屏幕,把手機放手裡來迴轉著,眯了一點兒眼睛開始打量林秋懸。
長發齊肩,隨意地彎著一些自然的弧度,不像經過打理的樣子。手上有塊表,看上去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最經典的款式。大概是臨時被拉來的關係,林秋懸從上衣到鞋都是休閒慵懶風,就像是臨時出門的時候隨手拽的,連眼鏡都是最普通的大黑框。
如果是在酒吧遇到這樣一個人,白京元大概不會把他當成獵物,畢竟這一看就是個正經人。
不過剛才那個眼神不會是錯覺。白京元悄悄吸了一口氣,試圖通過那一點兒尾調判斷出林秋懸用的是什麼香水。
五秒鐘之後他得出了結論——失敗。
聞不出香水的尾調也無法通過一身混搭的衣服判斷出林秋懸是一個怎樣的人,是曼哈頓還是金湯力?是亞歷山大還是薩澤拉克?他頭一次沒了答案。
那晚他回酒店跟鍾度聊完,轉頭又去了酒店的酒吧。一款款酒品過去,全都差點兒意思。沒有一款酒可以定義林秋懸。那個今晚穿得極其隨意,用大框眼鏡遮了半張臉的男人,無比普通又無比不尋常。
一種久違的棋逢對手的感覺激起了白京元的勝負欲,促使他發出了那個元宵節邀約:「林大作家,明晚賞臉一起吃個飯?」
林大作家確實賞臉。赴約那天,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著裝上,他一改上次的慵懶風,穿了一身熨帖的西裝,連口袋方巾都特意疊了造型。
頭髮明顯打理過了,看似隨意卻把他的脖頸襯托地更修長。腕間換了一隻表,新款的,低調有品位。
如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穿的是這一身,那白京元完全可以挑出一款與他相襯的酒。噢,不,或許也不能,除非他並不開口說話。
白京元幫林秋懸拉開座椅,對方微微一笑,禮貌道謝。
太正常的兩個字,配上那張笑臉和那雙猜不透的眼睛,白京元心又亂了。
同樣沒能猜透的還有林秋懸今天的香水。白京元自認為靠嗅覺走天下,他的鼻子是見過世面的,偏偏兩次都聞不出林秋懸用的是什麼香水。
這太奇怪了。
聞不出的香水和看不透的人匯集成了無法阻擋的探究欲,偏偏對方好像也在探究他。
餐桌上,林秋懸咬著一塊牛排,勾起眼睛問:「白老師喜歡哪一款的?」
那種被獵人盯上的感覺又來了,白京元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把問題拋回去:「說不好。林大作家呢?」
林秋懸笑了:「我啊,我喜歡能帶給我交鋒感的人。」
白京元一挑眉,直截了當問:「比如我這樣的?」
……
半瓶香檳泡醉了兩個人。怎麼到的賓館,怎麼接的吻,領帶什麼時候松的,口袋方巾什麼時候皺的,統統不知道,只記得兩人你來我往誰都不肯認輸,最後林秋懸爆了粗。
一隻獵豹對上一隻雄獅,太陽將要落山,濕漉漉的叢林正是藤蔓瘋長的時候。
一個吻生成一朵花,一聲悶哼喚醒一聲鳥啼。陽光重新灑落的時候,這片叢林已是百花齊放、百鳥爭鳴。
……
兩個人沒有刻意去談過,但離開那個房間的時候他們心中都有數——一場荒唐而已。出了這個房間,他還是編劇白京元,他還是作家林秋懸。
除此之外,他們還是鍾度和遲遠山的朋友。
所以,該忘的得忘掉。
表面上看,兩個人都做到了。
殺青宴上再相見,兩人依然自持,依然得體,甚至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開兩句玩笑。
可幾輪酒過後,兩人都把正常的社交距離拋到了九霄雲外。白京元偏過頭貼在林秋懸耳邊,不知說了什麼,林秋懸頓時笑得前仰後合,笑著笑著就靠上了白京元的肩。
前有荒唐一場,哪還至於不好意思?誰知這隔著衣服的肌膚相貼卻忽然讓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笑著笑著恍然回到了十八歲的夏天,蟬鳴野草,朝陽沸騰。
偏偏那晚結束的時候司機過來接,人一個一個送完,車上只剩下他倆。
林秋懸下車時腳步頓了頓,回身看了白京元一眼。不過兩秒鐘的功夫,白京元馬上拍了拍前面的座椅,跟司機說:「您先回吧」。
他沒有編一個理由應付司機,林秋懸也沒有問他下車幹什麼。
成年人的遊戲,「上去坐坐」這種虛假的客套暫且省了吧。分別之前,先享受今晚的曼妙夜色要緊。
不同於上次你來我往的「廝殺」,這一次到底還是多了幾分溫存。兩個人心裡怎麼想的誰都沒有提起,只在天亮時分平靜地道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