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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2:08 作者: 折枝伴酒
她腦子裡不停浮現出來的, 是當年爸爸開著車衝下山崖的場景,雖然她沒親眼看見過看副場景, 但卻後來無數次地在夢裡夢見過。
甚至有時候就如同此時此刻,她坐在車裡,明知道前方是萬丈深淵,卻只能眼睜睜看著, 無計可施。
「心心。」駕駛座上的男人語氣沉著地安撫她, 「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林又心張了張口,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一般。
下一秒, 眼眶濕潤。
「乖,抓緊扶手。」余安州又哄了她一聲。
他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也可能是這輩子最後一次。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要保持絕對的冷靜,所以儘量語氣平和:「看見前面那塊空地了嗎?」
「現在是平路,我們衝過去,把車子停下就沒事了。」
林又心雖然物理不好,可也知道這麼大的衝力過去,前排會怎麼樣。
她不停地搖頭,眼淚也開始泄了洪似的地往出冒,緊咬著牙關,手指摳在前排座椅上。
他伸過來一隻手,握住她。
原本乾燥溫暖的大手也沁出一層薄薄的汗,幾秒後,他放開她,重新握緊方向盤:「乖,坐好。」
哽塞的喉嚨口終於發出一道嘶啞的嗓音,夾著無法克制的哭腔:「不,不要……」
車子已經轉了彎,以極快的速度衝過去。
林又心呼吸一窒。
這一刻,她突然有一個無比瘋狂的想法。
她寧願跟他一起死。
也不希望醒來之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然而,這樣瘋狂的念頭只存在一瞬間,就被突如其來的巨震給打斷。猛然前傾的身體被安全帶緊鎖著,靈魂仿佛被硬生生拽出去,再反彈回來。而她的目光,始終帶著深濃的痛意凝聚在前方。
車前的擋風玻璃被山體撞碎的那一刻,她好像聽到自己心底有什麼東西,也隨著那道巨響,哐地一聲,粉碎了。
全身血液在剎那間停止奔流,凝結成冰。
車子已經停了下來,她腦袋卻是暈沉沉的,仿佛還在震盪之中。
她毫無意識地向前伸手。
指尖沒有一點感覺,就像一片雲朵浮在虛空中,卻又奮力想要抓住些什麼。
摸到他的那一刻,才終於恢復了一些些觸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溫度。
還有順著脖子流下來的,滾燙滾燙的東西。
「余安州。」她邊哭著邊叫他,用僅剩的力氣緊緊抓住他肩膀,「你怎麼樣?」
「你別嚇我,你說說話……」
「回答我好不好……」
然而回應她的,始終只有前方傳來的略顯急促和困難的呼吸,好像隨時都會停止。
她近乎失聲地哽咽:「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如果他沒有今天帶她過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她早一點答應他,這一切也都不會發生。
她的意識在流失,手指的也力道越來越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從他身上跌落下來。她用力地,再用力地,企圖更久一點地抓住他,仿佛這一刻鬆了手,就要永遠失去他了。
她還來不及親口告訴他。
意識逐漸地渙散,眼前一陣陣泛白,她艱難地撐著眼皮,艱難地發出哽咽的聲音:「我愛你,別丟下我好不好?」
「求求你,別丟下我。」
昏迷之前,終於有一隻寬厚溫暖的,濕潤的手,將她握住。
-
夜晚。
郊區別墅。
壁爐里的火在燃燒,茶壺裡的水在沸騰。
中年男人鷹一般的眸子裡,是滿目深沉而肅殺的光。
「你是豬嗎?」秦德壽森冷地望向一旁低著頭的黑衣男人,「我說要你解決掉,是要你乾淨利落地解決掉。你現在故技重施,是生怕警方查不到你和我?」
男人低垂著頭說:「對不起老闆,是我一時疏忽。」
「罷了,看在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情的份上,我再保你一次。」秦德壽嘆了一聲,「我安排了一輛車,你連夜走,永遠不要再回來。」
「謝謝老闆。」
「以後我不再是你的老闆。」秦德壽背過身,「好自為之吧。」
黑衣男鞠了個躬,轉身出去。
秦德壽撿起落在地上的那頂帽子,扔進壁爐。
帽子隨著滾滾濃煙化成灰燼,他目光幽黑,如同藏在深夜的鬼魅。
-
林又心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和余安州住在一座漂亮的城堡里。
四面環山饒水,天藍雲清。
城堡前有一片寬闊的綠草坪,後面是一面鏡子一樣的湖。
正值春天,湖邊開了一排海棠花,像火一樣蔓延到湖的另一邊,和綠柳垂楊交相輝映。
她在海棠樹旁盪鞦韆,不遠處,男人坐著小板凳釣魚。
他身邊的桶里有好多魚,其中有一條最大的,是他們今天晚上的晚餐。
林又心最愛吃他做的魚火鍋。
偶爾,他回頭望著她笑,兩人眉目間都是情意綿綿。
他叫她老婆。
她喚他老公。
城堡里的日子過得寧靜而愜意,有種歲月靜好,細水長流的幸福。
她以為這種幸福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某一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窗外正在打雷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