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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起初只是一聲,接著聲浪越來越大,數萬人跪伏在地,叩拜著他們認為的神。
隨著最後一頭活屍化作黑水流入地底,寧長風微不可察地向後趔趄了一步,眼角餘光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他飛來。
他提著的一口氣驟然鬆開,安心地往後倒下,被容衍穩穩接在懷裡。
昏迷前他看到容衍驚怒交加的臉,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壞了,這下又不知該怎麼哄了……
因為寧長風的出手,以一人之力挽狂瀾四起,金平城險險渡過一劫。
次日,容衍連發十二道管制令,城中百姓的飲食起居俱被嚴加看管,包括不得外出、不得飲用自家井水、不得靠近他人交談等,每三日官兵便會挨家挨戶發放米麵油水,僅夠生存之用。
若有鬧事者,就地正法。
飛鴿傳書抵達皇宮,將金平城發生活屍吃人之事盡數陳述其上……容衍到底有私心,隱去了寧長風用異能救人一段。
消息一發,舉朝震驚。
景泰藍當即下撥軍隊駐紮益州邊境,以隨時等待增援,火炮槍矢乘著軍船順大運河一路南下,兩三日便到達了金平城。
隨軍而來的,是李順德和於南越巫蠱有所研究的一眾頂尖人物,張生華聽聞消息主動請纓,背著藥箱前來幫忙。
即便如此,城內還是有許多人異化。
有些只是被活屍的指甲刮開一道口子,起初未注意;有些是早就被蠱蟲入體,近幾日才發作……
這些人一旦被發現就會被帶走,送進城西臨時開闢出來的癘所,鐵甲武裝到頭髮絲的官兵徹夜站崗巡邏,癘所的方向不時有沖天火光亮起,接著城中某戶緊閉的窗戶內便會傳來哭嚎聲,那是他們的親人。
生死離別日復一日地在城中上演,刺鼻的硫磺煙仿佛將人醃入了味,人們從一開始的悲痛惶恐到逐漸麻木,也只過去了十餘日而已。
寧長風昏迷了十日有餘。
他是被一針扎醒的,疼痛酸軟的感覺浸透了四肢百骸,他試圖從床上爬起,卻連抬起手指尖都廢力。
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小腹內被壓榨乾淨的能源核心乾澀發疼。
他問張生華自己睡了多久,対方收起銀針,語氣難得有些陰陽怪氣:「不久,今日再不醒我都準備吃你的席了!」
寧長風並未計較,啞著聲線說了句:「多謝。」
張生華看了他幾眼,神情複雜:「你該謝的是你肚子裡的崽,替你把虧損的精血續上了,不然你還得多躺上幾月。」
寧長風怔住,有些不敢置信:「又懷了?」
張生華斜眼瞅他:「昂,我理解你們兩個濃情蜜意,乾柴烈火,但是夫夫生活還是要節制,太頻繁了対身體不好——」
寧長風:「……」
他現在沒有多餘的異能去感知肚子裡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個,況且張生華沒必要在此事上騙他,聞言放空了半晌,心道每次容衍都有做措施的啊,難道是——
溫泉?
那次為了騙取容衍信任他卯足了勁玩花樣,想著対方越意亂情迷越好行事,自然將避孕忘在了腦後……
就一次,怎麼又中獎了!
寧長風仰面躺著,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帷帳,難得露出幾分生無可戀的表情。
人都說三年抱倆,他可倒好,一年一個,豬都沒這麼能下崽兒!
張生華則想起了上次他生除夕時產房內的異象,不由暗自咋舌。
寧長風天賦異稟,自己一個普通人插不上手,便囑咐道:「你好生休養,無事少出去。現下城中百姓都將你當成了下凡的神仙,家家戶戶立神牌供著你呢,保不齊就有那神智不清的求到你頭上來——」
寧長風不解:「什麼?」
話音未落就聽到腳步聲漸進,容衍推門走了進來。
寧長風「噓」了一聲,無聲做了個口型:「先別告訴他。」
張生華一臉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著他搖了搖頭,背起藥箱與容衍見過禮離開。
恢復了一些力氣的寧長風默默抬起被子,將自己連頭蒙住。
床褥微微一陷,容衍坐在床沿看了他半晌,抬手去扯蒙在他臉上的被子,沒扯動,便酸道:「你這般將頭臉一蓋一蒙,倒像是我犯了什麼罪大惡極的過錯一般。」
寧長風的聲音透過被子傳來,有些飄忽:「不算……罪大惡極……吧?」
容衍只當他心虛,又好氣又好笑道:「不說你。快把被子打開,悶不悶?」
寧長風這才露臉,默默讓出一個位置,拍了拍:「躺會。」
容衍剩下的三分氣也沒了,笑吟吟地脫了靴子,挨著寧長風躺下,將人攬進懷裡,捉住他的手把玩著。
寧長風體力尚未恢復,便隨他擺弄,只問道:「城內如何了?」
容衍無奈一笑,頗有些怨言道:「你啊,總是有操不完的心。」
卻拿他沒辦法。
他挑著能講的部分講了,寧長風靜靜聽著,經歷過末世的他怎會不知道要対抗這種東西有多難,他們尚有組織有經驗,在這裡卻只有容衍一人殫精竭慮,摸著石頭過河。
想到此,他心口酸脹,微微撐起身,堵住了那兩片形狀優美的唇。
容衍順勢而為,與他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吻。
「獎勵你的。」直到雙唇分開,寧長風親了親他紅潤的唇角,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