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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何事?」

    現下大局初定,軍中不缺能征善戰的將領,寧長風便卸了戰甲,平日只著常服,好讓自己和肚裡的崽子都鬆快些。

    軍中將領都知曉他的身份,原本心思各異只是不好開口,直到跟著他一場一場仗打下來,心裡的彆扭感散得所剩無幾。

    唯余欽佩。

    江成也是其中一員。

    此時他向前疾走幾步,還不忘朝戚芷行個軍禮,這才擔憂地看向寧長風。

    「你怎麼將議和書撕了?這可是要呈給陛下,讓陛下定奪的啊!」

    聽他提起陛下,寧長風不由得想像了一下景泰藍穿著龍袍胖乎乎坐在龍椅上的樣子,面色不由柔和了些。

    很久沒見到他了,上次容衍傳書說因為沒有帶他去青川景泰藍發了好大的脾氣,躲在被子裡偷摸哭了好幾個晚上呢。

    長不大的小孩兒。

    他收回思緒,對擔憂焦急的江成道:「陛下也不會同意的。」

    也許他語氣太過閒散篤定,江成被噎了一下,正要張嘴反駁,就見戚芷已坐回座上,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悠哉悠哉喝著,慢悠悠道:「我說江副指揮使,人家一家子關起門商量的事兒,用你操什麼閒心?來,喝茶!」

    江成被「一家子」三個字砸得腦袋發懵,這才想起面前這位是容衍,不對,現在應該叫首輔大人的夫郎了,一個在朝一個在軍,北昭政權體系被他夫夫倆把持得死死的,用得著他多嘴……

    江成一時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他張著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即便——即便如此,羌地部族繁多,勢力複雜,部民大多剛猛不服管教,怕只怕暫時降了,民心未收,時日一久便要生亂。」

    寧長風點頭:「你說的正是我方才與戚將軍商量之事。」

    他朝江成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指出沙盤上被標記的地點。

    「西北也並非全是黃沙戈壁,這幾處水草豐茂,氣候適宜,將其開闢出來種紅薯最為合適。」

    江成睜大眼:「你要將紅薯的種植技術拱手相讓於他們?」

    在一旁看熱鬧的戚芷打斷道:「哎怎麼能說是讓呢,降了就是我北昭子民,教他們農耕種植是朝廷應做之事。他們土地貧瘠,歷年春冬兩季鬧糧荒了就來騷擾我邊境子民,若是有飯吃、有衣穿,誰管頭頂上坐的是哪個皇帝?」

    戚芷自七歲起便長駐西北,與這群部族人打交道二十年有餘,深知羌族為何始終對北昭國的土地虎視眈眈,無非就是覺得他們地廣物博,想搶來生存發展罷了。

    若是自己的土地上也能種出沉甸甸的果實呢?

    江成仍是不贊同。

    羌地部族是餵不飽的狼,給了他們還想更多,永遠貪得無厭,不懂感恩。

    「那就打服了為止。」寧長風說。

    隔日,被俘虜的部落子民一人到手一個滾燙噴香的大紅薯,寧長風選了些嘴皮子利索的北昭士兵混跡其中,向他們大肆宣揚紅薯的好處,聽得那些部族人一個個眼睛燈籠似的亮著,神色興奮地追著他們問東問西。

    「當真有這麼好的糧食,不挑水不挑土,插一根藤就能結果實?」

    「羌地苦寒也能種,不是騙我們吧!」

    「真好,這樣每年春冬就不用擔心餓死了。」

    ……

    紅薯的消息迅速傳遍了羌地大大小小數十個族群,有人翹首以盼、有人四處打聽,還有人嗤之以鼻,罵是北昭人勸降的陰謀。

    寧長風不聽這些,聽話的便帶去他擇的良址開荒種田,不聽話的便追著打,如此幾次下來,羌地部族降了個七七八八,剩餘幾個小部族也躲得遠遠的,個個伸長脖子等著看那些降了的部落能種出什麼好東西來。

    羌地被占了十之六七,陰山山脈盡數收入國線以內,如此廣袤的面積自然需要朝廷來此建州立城,隊伍來了一撥又一撥,農工醫織……羌族人起先還有些抗拒,待真正見識過後對北昭國各領域都先於他們的工藝無不佩服,逐漸誠心學習。

    八月,局勢漸穩,羌州建立,各方面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寧長風得以卸下重擔,在張生華和戚芷的雙重炮轟下返回青川城——養胎。

    為了迎接他,雁回書鋪擴充了好幾倍,硬生生將後院改成了一座府邸,裡頭曲廊回亭數不勝數,甚至還造價引活水進來,在這風沙遍布的西北大城鑿了條水道,只聽流水觴觴,翠林密植,一時竟讓人恍然步入了江南。

    寧長風大覺奢侈。

    第二日便抱著八百里快馬送到的果盤說真香。

    天熱,西北乾燥。乍一卸下事務,寧長風反倒閒得發慌,成日想往軍營跑,被張生華橫眉豎眼地堵在門口,不由悻悻而歸,坐在廊亭下發呆。

    桌上放著果盆,盆里沁著湃了冰的荔枝,裊裊冷氣蒸騰而上,四周的竹簾被放下,熏得這一方廊亭涼爽無比。

    寧長風手指半落在新鮮沁爽的荔枝堆里散熱,指尖被浸得冰涼,心口的燥熱卻揮之不去。

    過半會,竹簾被掀開,守在樹上的落十三一個磕絆下來,追著那道火氣沖沖的身影問:「將軍您怎麼啦?」

    「熱,睡覺。」

    他的屋子是特意設計圖紙建的,一樓架起隔絕地熱,臥房在二樓,四面透風,高大的樹影遮蔽了大部分毒辣日光,寧長風臥躺在竹蓆上,卻仍然覺得燥熱無比,翻身了又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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