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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偽裝成羌族的密信給趙陽送過去,務必讓他看到。」

    落無心領命,轉身時瞥到容衍坐在椅上,朦朧的光線打在他臉上,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他頓了頓,問道:「我們真要走嗎?」

    容衍低聲道:「我不走他不安心。」

    只是走之前,他得送長風一程,助他扶搖直上,穩坐中樞。

    他來時奔忙,恨不能夜馳千里,走時卻磨磨蹭蹭,千叮嚀萬囑咐,將李順德和張生華都留在了城中,若不是寧長風堅定拒絕,他甚至連落無心都想留在這裡。

    停停又停停,終於還是輕裝簡行出發了。

    寧長風送至關內,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盛京的方向,這才駕馬回城。

    城內。

    自收到信件後,趙陽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內團團直轉。

    信是今早莫名其妙放在他床頭的,字跡乃那可贊親筆,這個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更何況信中還裝著他販賣軍資給羌族的帳目與證據。

    樁樁件件仔細分明,每一條都能要他狗命。

    信中只有一行字。

    今晚丑時,率親兵開城門迎接。

    趙陽頓時汗如雨下。

    他攥著信紙的手瘋狂顫抖,嘴裡喃喃念著沒有退路了,沒有退路了,許久後叫來了副將。

    ……

    不知是不是寧長風的錯覺,自從他運紅薯回城後,城中將領們対他和顏悅色許多,就連他是哥兒的討論和打量也幾乎銷聲匿跡。

    李慎知這個反対得最厲害的都偃旗息鼓了,只是眼神時不時瞟過他額上的孕痣,待被察覺時又尷尬地移開,盯著自己腳尖狂看。

    寧長風並不在意他怎麼想。

    自打被發現身份後,他便再沒易容,大大方方將孕痣露在外面給人看,反倒看到的漢子們會一個個不好意思地挪開眼,有些青川本地的,未與他共事過的將領還會特意照顧他,那眼神說不上來的彆扭。

    譬如現在。

    已至亥時,寧長風身著盔甲帶領換防的隊伍走上城樓,正好見到李慎知也從城牆的那一頭走來,見到他不由皺了皺眉。

    「你回去吧,今日我代你值守。」他語氣頗為僵硬,用意卻是好的。

    寧長風懷有身孕,本就不宜勞累,前幾日又冒著危險運來紅薯餵飽了將士們的肚子,避免了青川城陷入缺糧的困頓中……於情於理他都不該再有微詞。

    李慎知雖性格有些古板,一時難以接受哥兒也能與他們並肩作戰的事實,但寧長風那日飛身上城樓的場景至今還深深映在他腦海中,令他不得不承認:論武力和判斷力,他遠遠不及寧長風。

    這種被哥兒壓過一頭的羞辱感令他幾次三番反対寧長風繼續留在軍中,但容衍作為他的夫君竟然不將他帶回去養胎,還力排眾議堅決主張保留他在軍中的職位,與其他將領一起抗敵。

    李慎知不理解,且大為震驚。

    世上真有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夫郎在外拋頭露面,與其他漢子為伍嗎?

    「不必。」寧長風道:「李大人這幾日也頗為勞累,去休息吧。」

    李慎知脫口而出:「我和你能一樣麼?」

    話音剛落,就見寧長風臉色沉了沉,瞥過來的眼神竟與剛走的容姓某人竟有些相似。

    李慎知頭皮一緊,就聽寧長風開口,聲線冷然:「有何不一樣?我肚子裡揣著崽影響上陣殺敵了?還是哥兒和女子就活該被你們圈養起來馴化為只知依附和取悅的菟絲花?」

    他聲量不小,城樓上下的守兵無不側目,驚駭於他這番言論。

    跟在身後的林子榮看了神情怔怔的林為一眼,默然移開了目光。

    寧長風目光如炬,凝視他的目光坦蕩而直接,李慎知只覺他的話語在腦海中炸開,那些自以為絕対正確的認知在此時開始動搖,瓦解。

    是了。

    最初哥兒也同男子一般可自由行走於天地間,前朝対哥兒和女子也並未有如此多的禁制,只是後來女子漸少,人口銳減,朝廷才會推出律法,哥兒不得娶妻生子,年滿二十五歲必須嫁人云雲。

    那些哥兒被禁足在家,漸漸地開始塗脂抹粉,著女子衣,學女兒體態,把孕痣是否鮮紅,能否生育當成了衡量自己與他人的唯一標準。

    他們這些男子滿口嚷嚷著是対哥兒和女子的照顧與保護,其實何嘗不是既得利益者的共同默契呢?

    只是這種默契包裹上一層光明偉大的說辭,被人堂而皇之地推出來宣揚,他們就信以為真,以為自己是個施善者了!

    李慎知心神滌盪,久久失語。

    寧長風越過他,帶領換防隊伍消失在台階盡頭。

    是夜。

    寧長風巡查完一輪,回到城樓短暫憩息。

    城牆上萬籟俱寂,火把靜靜燃燒著,他披甲靠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合眼短暫地憩息。

    後半夜時,城牆上的守兵突然打了個哈欠,接著就像傳染似的,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地磚上,只剩火把熊熊燃燒著。

    城門下橫七豎八倒了一片。

    一隊黑影迅速靠近城門,黑暗中一道惶恐的聲音響起:「將軍,咱們真要開城門嗎?這可是叛國罪,要誅九族的啊!」

    趙陽踢了副將一腳,罵道:「你以為那些證據呈上去我們就能苟活了?」

    景越已倒,趙家這株參天大樹四分五裂,容衍是絕対不會放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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