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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容衍漆黑如深淵的眼底終於被窗外的月色映亮,裡頭滿滿映出寧長風的倒影。
他說:「若世間有神,理應是你的模樣。」
……
「啪!」
寧長風拍開他的手,強忍自脖頸翻騰而上的熱意,語氣梆硬:「你都看到了,我不是普通人,你不能以世俗的標準要求我。」
說這話時他心裡直打鼓,不敢肯定對方能否聽懂,所謂「世俗的標準」是什麼。
容衍掩好衣襟,握住他微微發抖的手,方才那句話乃他情不自禁所言,回想起來倒是有些露骨了,不由默了默,這才問道:「還是因為腹中胎兒,對麼?」
「你以為我是怕你腹中胎兒出事,才反對你去運紅薯?」
寧長風垂下視線,久久沒有吱聲。
見狀容衍深吸一口氣,反倒笑出聲來,他捏了捏自家夫郎的指尖,沒好氣道:「寧長風啊寧長風,你平素不是最肆意灑脫的麼,怎麼到自己身上就鑽進死胡同里不肯出來了呢?」
他傾身上前,鼻尖磨了磨寧長風的,一字一句在他耳邊低聲說話。
「你聽好了。」
「我容衍前半生都活得不人不鬼,遇見你,能被你拉出泥潭是我畢生所幸,惟願與你相伴一生,攜手終老。」
他頓了頓,模糊而快速地說了一句不能共白首也無妨,寧長風正待追問就感覺他親了親自己唇角,心神又被吸引過去。
「你是我唯一的,不可替代的摯愛。」
「沒有人能越過你,孩子也不行。」
「也許我猜到了一點你的焦慮不安來自何處……所以如果覺得不喜歡就墮掉吧,我會幫你堵住那些人的嘴。」
「我永遠不會束縛你。」
……
他每說一句,便要在寧長風臉上親一下。那吻不含任何色.欲,唇瓣落在眉梢眼角輕輕一點,如羽毛般溫柔。
仿若將人珍惜到了骨子裡。
寧長風顫抖的手一點點穩下來,手指無力地蜷緊又鬆開,似在與自己做鬥爭。
容衍抱著他,輕輕吻他的耳垂和脖頸……
終於,他一直緊繃的身體在安撫下緩緩放鬆,他低下頭,額頭在容衍的肩膀上碾了碾,輕聲道歉:「對不起,今日不該胡亂朝你發脾氣。」
容衍撫著他後頸的髮絲,低聲道:「是我不好,沒考慮你的感受便擅自替你做決定,以後若再如此你便狠狠揍我,可好?」
寧長風赧然:「說得我哪次真揍過你似的——」
容衍便看著他笑,眼底水光粼粼。
月色如水傾瀉在窗欞上,一格一格的剪影在床頭桌案徘徊,搖曳的燭花突然「噼啪」爆了一下,旋即被一道氣勁熄滅。
長夜過半。
今晚總算能睡個好覺。
*
次日一早,寧長風便穿戴好盔甲,點了五百人趁天還未亮透時悄摸打開城門,直奔柳樹坡而去。
容衍身著大氅站在城牆上,目送運糧的隊伍消失在視線外才肯移開。
再過半個時辰,距離青川城三十里外的羌族大軍營寨上方升起炊煙,投石車一輛接一輛運來,看來又是一天苦守。
容衍下了城樓,有條不紊地吩咐各將領準備守城事宜。
就見李慎知一步兩個台階走過來,面上難掩怒氣,開口就是一句:「你讓寧長風那哥兒去運紅薯了?」
容衍臉上的表情淡了,看向李慎知的目光森然:「你在質問我?」
李慎知頭皮一緊,多年守備的經驗令他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忙向容衍補了個軍禮,解釋道:「方才我氣昏頭了,請容大人莫怪。」
說完又憤憤道:「但此事末將還是要提,先前我們被蒙在鼓裡也就罷了,如今軍中上下都知道了他是個哥兒,還是個懷有身孕的,您竟還准他繼續帶兵打仗,這何以服眾?」
他聲量不小,周邊一群將官都聽見了,各自看了一眼,礙著容衍在場沒有開口。
這幾日下來再愚笨的人都看出來了,容衍對這個夫郎何其看重,不僅拋下京中事務連日連夜不眠不休也要趕來青川城替他鎮場,還將城中的反對勢力一一找出來拔除,杜絕了寧長風的後顧之憂——
除卻昨晚在寧長風房間的那半夜,自打進青川城他們就沒見這位合眼過。
守備大人這不是上趕著觸霉頭麼?
果不其然,容衍臉上的表情更淡了,他微微彎腰,將手裡翻到一半的名冊拍回他胸口,墨黑如淵的眼眸眯起:「不該說的話給我憋著,半個字都不要漏出來,懂嗎?」
言畢他緩緩直起身,目光落在城外一望無際的曠野上,塞北的風自由自在地穿過原野,又呼嘯著遠去。
「我不比長風磊落光明,眼裡可揉不得沙子。」
第70章
又是一日苦守。
羌軍此次來勢洶洶,誓要拿下青川城,城門口整日喊聲震天,箭雨橫飛,一排排羌族士兵倒在城門下,隨即又被更多士兵頂上,靴底踩過浸著血肉的泥土,那可贊竟是要拿人命生生破城!
城中百姓惶惶,家家門窗緊閉,往日熱鬧的玉泉街上空無一人。
待夜幕降臨,羌軍才鳴金收兵,總算又撐過了一天。
林子榮自城牆上被人扶下來,立刻有軍醫上前替他除創,用火燒過的刀尖挑去嵌入他肩頭的飛彈,拿出紗布給他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