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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寧長風額角青筋一跳,神情一言難盡:「別說了。」

    那幾日瘋的不止他。

    容衍便從善如流地不說了,垂眸專心玩他的手指。

    過了半會,寧長風將他的手拍開,用力搓了把臉,隨後往外推了推容衍的肩膀:「你先出去。」

    容衍張了張嘴:「長風——」

    寧長風:「讓我靜一靜。」

    室內一片靜默,只余彼此的呼吸聲。

    片刻後,容衍握住他有些顫抖的手,用力捏了捏,傾身在額間落下一吻,語氣輕柔:「好,我去洗浴,無心和十三就在外面,有事只管叫他們。」

    說畢起身往門口走去。

    快到門口時卻被叫住了,寧長風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欲言又止。

    容衍靜靜站著,並不催促,甚至只是稍稍側了側頭表示自己在聽,連目光都體貼地沒有落在他身上。

    寧長風腦海中從未有過的亂,他想要摸摸自己的小腹,擱在被子上的手指卻蜷了又蜷,指節被自己攥到發白。

    好好地怎麼會揣崽呢?

    好在容衍一直保持著那個沒有回頭的姿勢,這讓他身上的壓力輕鬆不少。

    桌案上的焚香燃燒殆盡時,寧長風略顯僵硬的聲音才響起:「你——怎麼想?」

    說完不由抿緊薄唇,無意識攥緊了被面。

    這是古代封建社會,沒有男人會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容衍亦不能免俗。

    從前是沒指望,寧長風便也當自己和前世一樣,沒將生孩子這個功能當回事,哪知道會稀里糊塗就揣上了。

    只要開始想像自己大著肚子待產的樣子,他就不由頭皮一陣發麻。

    太意外了。

    意外到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容衍保持著側對他的姿勢不變,聞言偏了偏頭,似乎想要看他一眼,卻又怕帶給他壓力生生忍住了。

    他攥緊門框,語氣卻放得低而溫柔,像極了窗外雨後初晴的天空。

    他說:「長風,在我這裡,你永遠高於一切。」

    第68章

    容衍離開後,寧長風往後仰靠在床頭,閉眼深深吸了口氣。

    直至桌上的安胎藥涼透,他都沒有朝那個方向看過一眼。

    穿越這麼多年,他一直未把哥兒這個性別當回事,仗著自己身強力壯,漢子能做的事他一個不落,即便後來遇到容衍與之成親,他也從未覺得自己是需要被照顧的一方。

    雖說性別有分,但他始終覺得他和容衍之間是平等的。

    甚至他更願意去當那個主導者。

    可他竟然懷崽了。

    還在谷興村時,他見過很多孕夫。一旦懷上孩子他們便被勒令不許出門,成日圍著灶台和男人打轉。肚子大了後,官府每月還會派人上門監管,孕夫的很多行為舉止、飲食起居都會被控制,目的就是為了讓孩子安全地降生。

    他曾親眼見過一個孕夫因身體孱弱而被強制臥床,最後為保胎兒被剖出來,而孕夫大出血而死的情景。

    更不必說懷胎之苦、孕嗣之難……

    光是想到此後種種,寧長風就不由得頭皮發麻,想回到過去把那個不知節制的自己錘死!

    「篤篤——」

    敲門聲只響了一聲就被打斷,似乎是被阻止了。

    寧長風雙手掌心搓了把臉,將心底紛繁複雜的念頭盡數壓下,儘可能聲音平穩地道:「是李老嗎,請進。」

    片刻後,李順德推開房門。

    他帶著一個藥箱,氣色瞧著也不大好,顯然是還沒從徹夜不眠趕路的瘋狂中恢復過來。

    寧長風目光落在他手裡端著的熱氣騰騰的湯藥上,不由抿了抿薄唇。

    李順德注意到他的眼神,笑了笑道:「是安神藥,容大人特意囑咐老夫煎的。說恐你見著他心思煩亂,便讓老夫端過來。」

    寧長風抿緊的薄唇鬆開,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一飲而盡。

    空碗擱在床頭案前發出一聲輕響,寧長風舔了舔泛著苦澀味的唇,主動伸手露出脈搏:「有勞了。」

    沒想他這麼配合,李順德在外徘徊許久準備的說辭一個都沒用上,連說了幾聲好,坐在床前,兩指搭上他腕間。

    半晌,他神色逐漸舒展。

    「身體已無大礙,只是注意休息,多食進補之物,前段時日虧空得太厲害了。」

    寧長風略顯心虛地收回手,有段時日他聞著油腥味便吐,吃了一個月的紅薯來著。

    不止如此,他還帶著營里的兵上山拉練、下河摸魚,伏擊戰打了一場又一場……

    崽子被他這麼折騰還沒掉,也是夠堅強的。

    寧長風問出盤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兩年前在金平城您給我把過脈,說我身體受損,此生都不可能有孕,怎麼會突然——」

    李順德頓時面色複雜,他端來一面銅鏡,道:「把你易容洗了看看。」

    寧長風依言拿出藥液擦去額上用來易容的油膏,這種油膏不溶於水,又只是額間一點,有時連他自己都會忘記臉上頂著易容。

    油膏擦去,鮮艷欲滴的孕痣露出來,似點在眉間的一滴鮮血。

    寧長風語露驚詫:「怎會如此?」

    這麼多年明明他的孕痣一直都是黯淡無光,不盯著看都分辨不出的程度,好幾個大夫都斷言過他此生不可能有孕,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的體質?

    他腦中飛快掠過這兩年的種種經歷,驀然怔住,語氣幾乎肯定道:「是銀月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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