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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那可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下意識接住喀澤,等再反應過來時寧長風已翻過沙丘不見身影。
他面色陡變,朝四周的士兵打個手勢,就見他們抽出彎刀,毫不猶豫朝麻袋上砍去。
此地風沙肆虐,糧食一旦被打散落地便會與黃沙混為一體,拾都拾不出來!
他想毀了這批糧食!
就在這時,附近十幾個沙丘後冒出重重人頭,他們拉開弓箭,對著高高揚起彎刀的羌族士兵就是一陣掃射。
羌族士兵紛紛倒地,那可贊心知中計,顧不得其他,挑斷綁在喀澤身上的粗繩,帶著他極速後退。
寧長風出現在沙丘尖頂上,彎弓搭箭,一箭射穿了喀澤的心臟。
喀澤渾身抽搐,從馬背上摔落,砸起一片黃沙。
「我兒!」
那可贊面目猙獰,翻身踩在馬頭上一躍,手持雙刀直奔寧長風而來。
刀刃相擊的聲音清脆不絕,寧長風扔了弓,手持一把長槍,槍尖與刃鋒摩擦幾要生出火花,幾個回合下來手被震得發麻。
這羌首領的確天生神力。
「鏗!」又是一陣相擊聲,彎刀架在寧長風胸前,一寸一寸地下壓,那可贊的眼神似要吃人。
寧長風后退幾步,腳跟抵在沙土裡站定,冷笑道:「死了兒子這麼傷心,女兒被送去異國三十多年不聞不問,你這父汗當得好啊!」
那可贊被他激得雙目赤紅:「你是什麼雜種管我的家事?」
寧長風槍尖一別,將他逼退數步,飛身直取他首級:「看不慣罷了。」
那可贊不得不回防,這一退被寧長風抓住空隙,一腳將他踹得橫飛出去,砸出了邊境線以外。
等待命令的羌族士兵忙接住他,用身體築成了人牆,刀刃齊齊對向寧長風。
那可贊吐出一口淤血,捂著胸口喘道:「別上去送死了,撤!」
遠處支援的北昭士兵正源源不斷趕來。
寧長風目送羌族士兵掩護著那可贊撤離柳樹坡,這才收槍從沙丘上躍下,對帶來大部隊的江成拱了拱手,示意士兵們將糧食運走。
士兵們解開麻繩一看,個個喜上眉梢:「真的是糧!顆顆飽滿厚實,可沉了!」
望著興高采烈運糧的士兵們,江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若他們知道這本就是朝廷撥給我們的糧食,卻被主將私自送給羌王以求安穩……不知還願不願意為這樣的軍營賣命。」
他抹了把臉:「是我無能。這麼多年都沒能拗過趙陽的勢力,好在厚之那小子將你送來了。」
江成乃一介文官,在趙陽手下支撐多年已是不易,寧長風沒說什麼,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
盛京。
容衍代皇帝上完早朝,返身回到文淵閣批改奏摺,江太傅穿著朝服坐在下首,正在抄錄他挑出來的奏摺。
又一本被放到案前,他攤開一瞧,是彈劾容衍的摺子,頓時面露尷尬。
容衍卻神色如常,扔下一句「抄回去讓景泰藍說說看法」,批改奏摺的手飛快,甚至都沒分神給他一眼。
自打容衍代理朝政以來,朝堂中反對的聲音一直連綿不絕,雖說被壓下去了,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難保朝中有人不起異心。
好在容衍在治理朝政上有一把手,景越即位以來攪和得亂鬨鬨的政務到了他手上不到半旬便梳理得服服帖帖,百官挑不出刺,竟維持了明面上的平靜。
只是——
代皇帝當久了,他當真不動心嗎?
江太傅的目光落在容衍越發嫻熟的動作上,不由得又憂心忡忡起來。
一個半時辰後,容衍處理完政務,略顯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將餘下幾本有關開拓河道、治理開春蟲患的奏摺全推給江太傅。
「叫他將這些奏摺看了,明日抽問。」
江太傅望著摞在案前快要到他鼻子的「功課」,突然覺得自己實屬胡思亂想。
他兢兢業業抄好奏摺,將寫滿小楷的紙卷進袖子裡帶了出去。
容衍坐在椅上閉目養神了一炷香的時間,李順德說他不能勞累心悸,他便時刻注意,無論多忙每兩個時辰必休息片刻。
寧長風留給他的瓶子他一次都沒用過,隨身帶著,每日放在枕下入睡,蠱毒竟一次都沒發作過。
上次長風來信說也許找到了應對蠱蟲的方法,等隴西營事了便回來試驗一下。
不過一月就收到了他生擒羌族二皇子,單槍匹馬換糧又一箭射殺了人質的消息,聽得他心頭直起跳,心裡埋怨這人孤身犯險,全然不管後頭有沒有人為他懸著心,卻又不由自主地想像他站在風沙下的獵獵身影,心折不已。
加恩封賞的摺子乘風送往西北,連提三級,擢拔寧長風為參將,掌兩千人大營。
聖旨乃京中直達,趙陽只有乾瞪眼的份。
想到寧長風在信中描繪趙陽吃癟的模樣,容衍唇角不自覺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他離開文淵閣,難得心情很好地來到紫宸殿,門口的太監張嘴要通報,被他擺了擺手便噤聲了。
殿內如雲似霧,裊裊白煙蒸騰而上,夾雜著一股嗆鼻的火硝味。
景越盤坐在大殿中央,雙目凹陷,顳穴突起,整個人宛如一截枯乾的木頭,眼珠子卻亮得很。
他身形似乎縮了些,背部的脊骨高高隆起,不像人,反倒像某種用四肢攀援的獸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