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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這就意味著他們跋涉了一個多月到達軍營,不僅得不到休整,還要拖著疲累的身軀去巡河,以他們的人手一日最多只能睡兩個時辰。
若是以往這些人也就認命了,反正每年最髒最累的活都是他們干,只是巡河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可不知是不是跟著寧長風久了,這些人突然不願再忍受了。
最先跳起來的還是林為,這小子指著監軍就是一頓大罵,原本趾高氣昂的監軍被罵得面色鐵青,最終灰頭土臉地走了。
不多時,趙陽帶著副將過來了。
寧長風雙臂抱胸,脊背靠在大營門前的草垛子上,敷衍地說了句:「甲冑在身,恕卑職不能行禮了。」
他身後林為帶著百來號人齊刷刷跟著喊,那氣勢跟像要活吞了人似的。
趙陽恨得咬牙切齒,自貪污案被爆出來後,他在軍中的威信便直線下降,手邊幾個能用的親信又被寧長風盡數押去盛京,無聲無息死在了詔獄裡。
現如今可說是舉步維艱。
跟在一旁的江成見狀打圓場:「身穿甲冑的確可不必行禮,你們都是有功之士,趙將軍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呢。」
他這一捧高帽子戴上去,趙陽面色更加難看,良久才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道:「巡河乃每年必行之例,你們在此鬧什麼事?」
林為就道:「別的河段都有兩個旗輪值,憑什麼我們河段就只有一個旗的人?」
副將便在趙陽耳邊低語幾句。
趙陽臉色緩和,盯著林為道:「我道是什麼事,春耕在即,家有農田的軍戶都回家翻土育苗了,你們無田無土,吃的是我們北昭人種的粟米,辛苦些去巡河不為過吧?」
林為一聽這個更來氣:「我吃你們北昭人大米沒給你們北昭人幹活是吧,哪年最苦最累的活不是我們干,凍死餓死的兄弟你們管過嗎?是,他們軍戶有農田,可種的米何時到我們嘴裡過?」
他提著小半麻袋糧食往地上一放,氣不忿道:「巡河一月給我們這點糧食,這次又想餓死我們多少兄弟?」
江成在一旁適時幫腔:「是少了點哈。」
被一個小兵如此質問,趙陽臉上掛不住,沉下來喝止道:「放肆!」
林為梗著脖子與他對視,他身後的士兵互相對視一眼,紛紛往前走了一步,與趙陽帶來的親兵對上了。
趙陽臉色陰沉地掃過這群滾刀肉般越來越不聽話的混族人,最終將視線落在了一直一言不發的寧長風身上。
「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好兵?」
寧長風直視他,露出無奈的表情指了指那小半麻袋糧食:「這點不夠我三天吃的,將軍您要讓底下的兵們幹活,至少得讓他們把肚子填飽吧,人要吃飯天要下雨,這我可管不了。」
這可算是明晃晃的縱容了。
趙陽氣得一個倒仰,指著寧長風直罵痞子!
江成在一旁看得直樂,偏生又要裝出一副替主將分憂的樣子,道:「現今正是春荒時,軍中餘糧不多,趙將軍雖愛兵如子,卻也是捉襟見肘啊。」
他托著下巴道:「不過半袋糧食的確少了些,不如這樣,把我和趙將軍的口糧扣去一半,給他們一併帶去吧。」
話音剛落,趙陽身邊的副將忙站出來高聲道:「不可!」
「趙將軍乃一軍主將,怎能剋扣他的糧食!你們河道上有野菜,再不濟河裡有魚可抓,怎麼都好過讓趙將軍挨餓不是?萬一趙將軍因腹中飢餓影響軍中決策,你們擔待得起嗎?」
江成暗罵一句狗腿子,閉嘴給寧長風遞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寧長風起初還抱臂站著,神情可有可無,漸漸地臉上表情凝肅起來,他放下雙手,幾步走到副將面前。
副將被他盯著,準備好的長篇大論霎時卡了殼,張著嘴望著這個五官英俊硬朗的年輕旗長。
「這麼為你的趙將軍著想,我看你一定很願意替你的趙將軍去死吧。」
副將頭皮發麻,下意識後退一步,胸膛上下起伏,不敢再說一句話。
他竟然被一個小小旗長給鎮住了。
寧長風卻已扭過頭去,他身體前傾,低聲而快速地在趙陽耳邊說道:「趙將軍,需要我提醒你的老父親是怎麼進刑部大牢的嗎?」
趙陽轉過臉死死盯著他,那眼神恨不得將面前這人剝皮拆骨,丟進牢獄裡狠狠折磨。
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到底是誰的人?」
此前他以為寧長風是江成的人,可今日這話聽著倒像是京里的細作。
到底是哪一家呢?
趙陽的腦海中飛速搜尋著朝中幾大勢力的信息,渾然不覺寧長風已站直身子,甚至還替他撣了撣肩上的落灰。
「不添加人手可以,糧食和兵器必須到位,否則關於軍糧是否貪墨的舉報信三日內必將送到容首領的案頭。」
趙陽往後踉蹌一步,腳跟抵著牆面才沒出狼狽相。
今時不同往日,他趙家勢微,反倒讓繡衣局首領容衍爬了上去,依那位的作風,恐怕垂涎這邊軍虎符久矣。
望著遠去的隊伍,趙陽目呲欲裂:「給他們發!」
前往青川河的路上,林為那叫一個興奮,眉飛色舞地吹噓:「看到沒看到沒,那趙將軍臉都青了,旗長真有本事!」
他寶貝似的拍了拍滿滿一車子糧食,又耍了兩把鋥亮鋒利的三戟槍,在林子榮身邊圍著跳圈:「看他還敢欺負我們,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