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寧長風盯著陳璟通紅的眼珠看了一會兒,張嘴說了兩個字:「抱歉。」
此事容衍不提,他便永不會問。
陳璟便笑,笑得眼裡都出了淚花,他指著寧長風的鼻子罵道:「枉我一直以為你秉公正直,甚至想過將畢生產業都交託於你,原來你屁股也歪到姥姥家去了!」
「寧長風你是個偽君子!」
寧長風卻面色不變,他目光沉靜地看著陳璟,問道:「如果出生在地下洞穴的那個孩子是你,你會變成什麼樣子?」
陳璟辱罵的聲音驟然停止,寧長風的問題像一把尖刀捅穿了他這麼多天以來張牙舞爪的憤怒,如果是他,如果是他……
他抬起的手指蜷了起來,無力地垂下,整個人的肩膀都垮塌下來。
他應該早就自戕了。
或者像先帝期許的那樣,被藥物和鞭子馴化成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寧長風略顯不穩的聲音響起,顯然也在壓抑著怒氣:「沒有人問過他要不要出生,更沒有人教他怎麼做一個好人,他獨自一人跌跌撞撞走了二十八年,同自己抗爭了二十八年,無論你們看到的他是什麼樣子,都輪不到任何人來評判他。」
屋內再次陷入靜默。
陳璟怔怔地看著對方,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力反駁。
他理所應當地把容衍想像成加害者,因為罪魁禍首先帝死了,容衍這個承載了先帝罪惡的證明便轉移了他的仇恨,他是繡衣局首領,他心狠手辣,他殺人無數,他罪該萬死……可從沒有人問過容衍本人,這是你願意的嗎?
塞北的風吹過原野,此時正值春季,青草冒茬似的長出來,牧民紮起一個個帳篷,趕著牛羊在河邊喝水吃草。
青川城一如既往地熱鬧,開春了,南北兩域的商人更加活泛,酒旗高高挑起,到處都是口音各異的外鄉人。
跋涉了一個多月,寧長風便令在青川城落腳一晚上,明日再回軍營報到。
手下自然一陣歡呼,霎時就跑沒了影。
進了營可就一個月才能出來一次,可不得趁這最後一晚好好玩兒。
軍中生活枯燥,寧長風倒也沒拘著他們,等人都走了後,他獨自要了間房,補覺。
自盛京到青川城這一路,他總感睏倦,得著空閒就要睡上一覺,人也憊懶,有段時間他幾要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把能源抽出來給容衍了,所以身體還沒恢復。
可每次運起異能內視都好好的,甚至運行在小腹處的能源核心更充盈了些,絲絲綠色能量逸散開來,烘得整個小腹都暖融融的。
寧長風時常被這種暖意烘得昏昏欲睡。
這一覺醒來大半個下午便過去了,外頭天色已暗,他捂著咕咕叫的肚子轉過屏風,桌案上放著一個食盒和一封信。
食盒想必是店家送來的,寧長風打開食盒,裡頭是一隻燒雞,配了一盅牛乳。
寧長風便一邊啃雞腿一邊展開了信封。
信中說張生華和李老已到了盛京,被容衍接走安置起來。只是對於容衍體內的蠱蟲,李老還需要時日研究。
朝中吵嚷了一段時間,最終景越還是讓容衍官復原職了,不僅如此,還准他代理朝政,收發奏摺,自個兒一頭扎進寢殿再也沒有出來過。
頓時滿朝文武震驚,反對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就在這時,病了一年多的江太傅突然上朝,帶領門生率先支持了容衍。
他一出現,朝中許多是他學生的官員們也有了主心骨,跟著將奏摺交了上去。
韓家向來除了在趙懷仁的事上狗咬狗以外,其餘時間都兩面不靠,安國公索性告病沒來上朝,其餘勢力也見風使舵,只有趙懷仁的黨羽還在亂吠,不足為懼。
人人私底下都在傳,容衍這廝狼子野心,是要篡位稱帝的!
讀到這一句,寧長風忍不住微微揚了揚唇角。
他提筆飽蘸墨汁,在信紙上寫道:
阿衍,見信如晤。
我已到了青川城,明日入營,給你寫信的機會就少了。
皇帝雖沉迷煉丹不問朝事,給了你可乘之機。但我觀其面相乃喜怒無常、朝令夕改之人,萬不可操之過急。朝中大局既已漸穩,你就騰出身心,配合李老和張大夫好生治療,爭取早日將蠱蟲拔除,去我心頭一大病。
我在這裡一切都好,無需掛念。
等這邊事了,我提趙陽的項上人頭與你下酒喝。
……
他又叮囑了幾句景泰藍的功課,這才將信紙卷好,打開窗戶以指撮唇,只聽一聲哨響,不多時振翅的聲音傳來,一隻信鴿停留在窗欞上。
寧長風把捲成筒的信紙綁上,目送著信鴿往盛京的方向飛去。
次日,第三十二旗全部歸營。
趙陽看到他們橫眉豎眼,恨不得上前踢死幾個。
寧長風夥同江成擺了他一道,令他失去了得力助手不說,入京一趟還把他老子送進了刑部大牢,雖說在他多方周旋下現在還是停案待審的狀態,但這個仇他不可能咽得下去。
於是,大營的帳篷還未坐熱乎,寧長風便接到命令,讓他帶三十二旗的兄弟們去巡河。
此時正值春汛,冰消雪融、青川河裡的水位暴漲,為了防止羌族人借著暴漲河水的掩護渡河偷襲,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加大巡河力度。
往年至少是兩個旗的人交替值班,到了寧長風這,就只有一個旗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