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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容衍低聲與他分析:「朝中不太平,景越一介宮女所生,未入過太學一日,只專心弄權,朝政之事半分不懂,朝中大臣個個苦不堪言。趙懷仁雖為戶部尚書,去歲就將女兒送進宮中做了皇妃,前段時日傳出有孕的消息,正是如日中天之時,難保他沒有些別的想法。」
寧長風目光一凝:「你是說他想造反?」
容衍搖頭:「孩子尚未生出來,說這些還為時尚早。但對某些人來說,有個名頭就足夠了。」
「比如趙懷仁的死對家,安國公韓松。」
第55章
北風呼嘯了一夜,半夜下了點雪籽,天灰濛濛的還未亮,詔獄的門便早早打開。烏漆嘛黑的門洞宛如某種食人怪獸的大嘴,從裡頭吐出一陣陣令人噁心的腐爛氣味。
韓風行不適地皺眉,握著馬鞭的手一下一下在掌心敲著。
不多時,穿著詔獄官服的小兵抬著麻袋往外頭一扔,接著又是幾聲重響,裝著屍體的麻袋接連從裡頭被扔出來,四零八落地滾在韓風行腳下。
「都在這兒了,韓大人您領回去吧。」腰帶上繡著蓮花紋的男子拍拍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韓風行看著一地的屍體面色如鐵,指著繡衣男子憤然道:「你們是故意的!」
「別這麼說。」男人面色不變:「眾所周知詔獄寒濕難捱,又是冬天,這幫要犯從隴州被枷到盛京,命早就丟了半條,見著獄中施刑慘狀,驚懼之下死了正常。」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似幾十號人的性命如老鼠一般輕賤。
韓風行臉上氣成了豬肝色,指著那繡衣使罵道:「膽大包天,膽大包天!」
「三司還未提審,刑部還未定罪,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竟敢——」
他四顧滿地的屍體,連一個活口都沒留。
面對他的憤怒,那名繡衣使面色不變,甚至是笑著道:「那就要問是誰不想讓他們活了,韓大人,你說是麼?」
韓風行撲了個空,打馬回了大理寺,進門時氣得牙關咬得咯咯響。
「怎大清早便如此大火氣?」中庭傳來一道略顯溫吞的聲音,韓風行抬頭見是自己父親,忙收了臉上怒容,上前攙扶了一把,將方才的事講了出來。
韓松四十上下,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不少細紋,乍一看上去飽經風霜,不像養尊處優出來的貴人。
他把手裡抱著的暖爐遞給兒子,韓風行哭笑不得地推回去:「我一大小伙子哪用得上這種東西,您身子骨不硬朗,自己捂著吧。」
韓松低頭撫摸著那掉了漆的外殼,語氣不無懷念:「你阿爹生你時落了病根,後來便常年抱著這個暖爐不撒手,倒是你活蹦亂跳,打小就火力旺。」
提起早逝的阿爹,韓風行不知怎麼接話,便垂手沉默不語。
好在韓松自個兒回了神,對韓風行道:「那趙懷仁想將此事遮下去是萬萬不能的。你阿爹在天上看著呢,他不痛快一日,我就痛快一日。」
是日早朝,安國公帶著七十三具屍體在正陽門外一字排開,敲響了登聞鼓。
登聞鼓一出震驚朝野,原本被幕後之人刻意遺忘的貪污軍資案被迫翻出來攤曬在陽光下,安國公手持免死金牌跪在正陽門前,抑揚頓挫地念狀書。
「臣,狀告戶部尚書趙懷仁包庇親子販賣軍資,結黨營私,夥同繡衣局首領容衍刑殺案犯,抹消罪證,其心可誅!」
登聞鼓上達天聽,敲響他的竟然還是個皇親國戚!
看熱鬧的百姓里三圈外三圈地圍著,不到半日就傳遍了整個盛京。
「讓開!讓開!」賀明章費力撥開人群,帶兵隔開了百姓,穿著甲冑大步走到還在聲情並茂念狀書的韓松面前。
「安國公,陛下有請!」
韓松這才收了狀紙,對賀明章溫吞一笑:「仁和年以來,詔獄漸興而三司形同虛設,文武百官性命皆繫於一人一念,冤假錯案不計其數,長此以往,國亡於不久矣!」
「安國公慎言!」賀明章厲聲提醒。
韓松卻不以為意,他盤坐在地,將手中舉著的免死金牌放在面前,對賀明章道:「你去回陛下,此案事關國本,臣韓松一介廢人自知於報國無功,願以性命請求重啟三司會審,徹查此案!」
賀明章臉色陰沉,一名副官領命疾馳而去。
半炷香後,副官帶來聖諭。
「起來吧,陛下答應你了。」
*
翌日一早,寧長風在床上摸了個空。
他猛地睜眼,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撩開簾帳就匆匆忙忙穿鞋。
穿道一半頓住了,容衍披著外裳,一頭烏髮順著肩頭如墨披下,他以手支頜,微微歪著頭盯著他看。
寧長風提起的心驟然放鬆,霎時後背冒了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有了前兩次的經歷,他現在做夢都怕某人又來一次不告而別的戲碼。
他圾著鞋三步並做兩步走過去,用力將人抱進懷裡,鼻尖抵著他柔順的髮絲使勁磨了磨,低聲道:「還以為你又走了。」
容衍怔了怔,輕輕在他背上拍了拍:「我答應你,以後無論去哪裡,做什麼,都會和你報備,好不好?」
寧長風警惕地與他拉開距離,盯著這人的鼻尖問道:「你要去哪裡?」
這時,外面傳來陣陣擊鼓聲,在冬季的清晨顯得格外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