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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他面不改色地看著容衍,一字一句地說道:「以後你若自傷一次,我便在自己身上劃一刀。若自傷十次百次,我便劃上十刀百刀。容衍,你能為了我克制住自己麼?」
容衍跪在床沿,無意識地摳著手腕上的傷口,連看著他的眼神都在抖。
寧長風狠心站在原地與他對峙,硬是不進一步。
良久,容衍緊繃的肩膀才垮塌下來,他趺坐在床沿,低低垂了頭,再抬起時那雙墨似的眼珠終於正視了他。
他張了張嘴:「我不知道。」
自有記憶以來,從未有人教過他如何避免疼痛。以他二十八年的人生經歷,疼痛不僅是宣洩的出口,更能麻痹自己忘記一些他不願記得的事情。
他喜歡疼痛帶來的快感,那樣會讓他有種自己還是個人的感覺。
而不是充斥滿耳的雜.種、賤人、去死……極盡恨意的詛咒辱罵和充滿褻玩的言語動作。
被勒令保護自己,是什麼感覺?
容衍罕見地陷入了迷茫。
過了不知多久,他捏得發白的手指才緩緩鬆開,朝寧長風伸出手,掌心朝上:「給我紗布。」
寧長風鬆了口氣,冷硬的眉眼柔和起來。見容衍接過紗布,認真地給自己纏上,他才放心地去開食盒,從裡頭端出一碗梗米粥,兩小碟菜,坐在一旁盯著他吃光。
吃完就押著他睡覺,自進來起容衍身上就一直高熱,勉強撐著精神與他僵持了這麼久,精神難免不濟,饒是如此他睡得也不甚安穩,控制不住去摳腕上的傷口,被寧長風壓住手腳輸了些異能緩解,一遍一遍喊著他的名字才消停些。
這一睡又是昏天黑地。
過了晌午,寧長風才將他的手放回被子裡,飢腸轆轆地出門找食吃。
怎知才走到院子裡,就見落無心上前稟道:「府上找來兩個人,說是接了口信幫您接孩子的,被護衛攔在了大門外。」
寧長風腳步一頓:「誰?」
落無心:「一個叫陳璟,一個叫林子榮,據說是您的朋友和屬下。」
寧長風一拍額頭,差點把這事兒忘了。
他腳跟一轉,往大門的方向走,邊道:「看好你主子,他才睡著,別擾了他。」
「我去去就來。」
第54章
姚宅實在破敗,連會見客人的中堂都蛛網遍布,久未打掃,容衍的護衛便將人攔在了門口。
繞過影壁,寧長風額頭的孕痣又被他遮了去,再抬眼就看到在護衛看守下抄手站著的兩個人。
陳璟正打量四周,試圖向護衛塞銀子打探這是誰家府邸,林子榮則仰頭望著搖搖欲墜的「姚」府牌匾出神。
寧長風握拳抵唇輕咳一聲,打斷了陳璟孜孜不倦的「交易」。
他走出門去,還未說話就感覺方才被纏得煩透了的落十七扔來一個不友好的眼神……
寧長風:「……」
見到他,陳璟倒不糾結送銀子了。
他把銀子把袖裡一揣,滿是絡腮鬍的臉上真心實意地露出笑容,上前打量了一會兒才道:「可算見著你了!若不是真真切切你指的這地兒,我就算路過八百次恐怕也想不到要上前敲一敲門。」
說著他拉過神思恍惚的林子榮:「我照著你說的地兒找來了這位姓林的軍爺,你兒子現在哪呢,用不用這位軍爺接回去?」
寧長風:「不必了,我已將他送回家中。」
昨晚形勢突然,他原本計劃叫人上門找容衍把娃接走,自己再好好周旋一番,怎知趙懷仁那老傢伙滑不溜手,後來發生的事更是……
想到容衍身上斑駁密布的傷痕,寧長風暗暗掩去眼底湧起的血色。
陳璟舒了口氣,連說幾聲「那就好」,又道:「昨夜那幾個官老爺沒為難你吧,哎,怪我。」
他一臉懊喪之色,卻沒繼續往下說。
寧長風瞥他一眼,將目光放在始終垂著頭一言不發的林子榮身上,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陳璟在盛京有宅子,與兩人同行一段路後便分道揚鑣。
自帶回那株珊瑚樹後,他便停下了滿世界找寶物的腳步,守著這株珊瑚樹謀求一個進宮的職位。只是不知是針對他還是怎的,這盛京的官宦系統整一個鐵桶也似,牢牢將他擋在了宮牆外。
京城內寸土寸金,饒是他也只能住在稍偏僻的北街外,陳璟下了馬車就看到自家府邸大門軒敞,一名老僕躬身站在門口。
「二少爺,主子托老奴帶個話,讓您瘋夠了就回去。」
「否則他就親自過來了。」
*
回到驛館,寧長風展開包袱,將自己的日用品一件一件清起來往裡面疊。
林子榮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半晌,他才開口問道:「今日那府上住的,是你什麼人?」
寧長風系好包袱結往後背一甩,直起腰坦然道:「是我很重要的人。」
林子榮平素沉默少言,極少為外物所動,聽到他這話卻當即來了火,指著他的鼻子質問道:「你說的很重要的人便是那個作惡多端,活該千刀萬剮的繡衣局頭子?你怎麼能跟他——」
寧長風輕輕一笑,接過他的話:「我怎麼不能跟他扯上關係?」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篤定,林子榮難得一怔,隨即又道:「他可是人人喊殺的大佞臣,死在他刀下的忠臣良將不知凡幾,連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你竟然與他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