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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所幸傷口雖多,只是皮肉傷,上了金創藥就止血了,只是左胸上的傷難辦。此前他在憤怒怨恨下是下了死手的,此時那處圓環狀的傷口血流不止,金創藥灑上去便被浸成一團,寧長風只好上手給他按住傷口,指腹卻觸到了異物。

    他細細摸了摸,從血糊的傷口深處挑出一根「線頭」似的東西。

    甫一被他捏住,那「線頭」便急遽掙扎著要往裡鑽,寧長風下意識捏緊,便見昏迷得好好的容衍身體像離岸的魚一般彈跳了一下,口鼻上迅速湧出血來。

    寧長風心一驚,立時鬆開手,那「線頭」得了自由,眨眼鑽進血肉里不見了。

    容衍卻未得喘息,他緊閉雙眼,額頭脖頸瞬間起了斗大的汗珠,本垂放在身側的手開始無意識地抓撓起胸前的傷口,幾下便讓他自己抓得血肉模糊。

    即便昏迷也痛不欲生。

    寧長風忙壓住他的手,低聲喊:「容衍,醒醒,醒過來!」

    容衍卻像是陷入某種夢魘中,蒼白的頰邊浮起不正常的紅暈,表情時而驚懼時而沉溺,掙扎的動作十分劇烈,寧長風被他甩開好幾次,不得已剪住他雙手,全身都壓了上去。

    他低喘著,額頭抵上他的,放出一絲異能,順奇經八脈遊走而下。

    驀地,他僵住了。

    容衍的心臟處緊緊盤繞著一條鐵絲粗細的線蟲,此時正隨著他心臟的泵動越纏越緊,牢牢嵌入他的血肉里,亂線似的纏成一團,察覺到異能的靠近便開始瘋狂掙動。

    身體的主人便隨著體內線蟲的動作開始了新一輪的顫抖掙扎,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喘息。

    寧長風不敢再探,收回了異能。

    以防他再自殘,後半夜寧長風是箍著容衍睡的,直到天將曉時才身下人的掙扎才漸漸微弱,吐息漸趨平緩。

    寧長風出了一身冷汗,起身跨過消停了的容衍,讓落無心在床幃外守著,自要了熱水去洗澡。

    幽暗塵封的屋內被洗掃一空,冬日難得的暖陽從支開的窗戶外照進來,隨著樹影跳躍成一圈一圈的光暈,新換上的被褥暖和乾淨,雲似的堆在他身上,醒過來的容衍被這熱烈的陽光刺得想要流淚,不由抬袖遮住了眼。

    帷帳外忙忙碌碌,是護衛們在更換家具。

    「主人。」帷帳外落無心的聲音傳來:「夫人守了您一整宿,現下去沐浴了。」

    良久,帷帳里才傳來一聲沙啞的:「嗯。」

    第53章

    寧長風急急沖了個澡,洗去身上的汗漬與血跡,抬眼就瞥見一名護衛送了乾淨衣裳過來,放在屏風外。

    他穿好衣物,抬手用指腹按了按眉間清洗後露出的孕痣,最終將易容膏放回了懷中。

    轉出屏風,一抬眼便瞧見了熟面孔。

    十三抱著他的髒衣物,笑嘻嘻地朝他打招呼:「主母好!」

    寧長風皺了皺眉:「叫我名字。」

    十三吐了吐舌頭:「此前叫您旗長是為了掩人耳目,現下周圍都是主人的人,我便隨大哥叫您老爺吧?」

    寧長風不置可否,他目光四處一掃,心下覺得奇怪,便問道:「你們府上怎麼破敗成這幅模樣,你主子沒錢修葺麼?」

    說起這個,十三小臉一拉,抱著衣物邊走邊向寧長風訴苦。

    「怎麼會,主人統領繡衣局,滿朝文武送禮的送不過來,更別提手下私產無數,別說修葺這座破宅,便是十座八座也是等閒。」

    說著他苦下臉:「還不是主人不讓修,我和大哥把嘴皮子磨破了都不管用。」

    又憤憤然道:「其實也不能怪主人,只怪那狗皇帝居心叵測,特地賜下這座舊宅噁心主人!」

    寧長風適時接過話頭:「怎麼說?」

    十三頓了頓,似乎覺得不該說,但想起容衍背後為他所做的種種,心一橫便將這樁舊事講與他聽。

    「這座宅子的原主姓姚,曾經在盛京也是煊赫一時的官身,家主姚萬里官拜戶部尚書,長子十六歲隨軍駐紮西北,勇猛彪悍,屢立戰功,次子新科狀元,被公主相中指為駙馬,一門顯貴,風光無兩。」

    「只是後來這姚萬里被查出貪墨白銀百萬兩有餘,先帝震怒,令誅九族,家產盡數抄沒,男丁流放營州,女丁充作官妓,這宅子充公後便一直荒廢至今。」

    寧長風邊走邊走邊問道:「這與容衍——他有什麼關係?」

    十三搖搖頭:「我知道得不全,只知當年這樁案件是先帝授意主人一手操辦的,抄斬前夜這宅子走過一次水,姚萬里的長子自西北被召回,尚未戴枷定罪就硬生生被燒死在這座宅子裡,為此主人受滿朝文武口誅筆伐數月。若不是主人隨身伴駕住在宮裡,恐怕一夜能被刺殺四五次……」

    寧長風擰緊了眉:「他此前都是與先帝同住?」

    十三搖頭:「不甚清楚,總之辦完姚萬里一案後主人約有半旬都未出宮,後來便無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這樁案子,如今這新即任的狗皇帝卻將這姚家舊宅賜給他,我看就是成心的!」

    他說到後來堪稱咬牙切齒,將寧長風的衣物捶得「啪啪」響。

    寧長風躍上房頂極目遠眺,果然在西面瞧見了大火燃燒後的殘垣斷壁,整座宅子居於盛京極為繁華的地段,占地又廣,雖已破敗,只殘留些架子都能瞧出此前的主人闊綽。

    一陣風吹過去,齊人深的野草樹藤隨風飄搖,容衍住的院子和其他地方荒蕪連成一片,若不是進進出出的護衛,說是座鬼宅恐怕都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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