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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穿過荒蕪的前庭,停在一座小院前。
寧長風抬頭掃了一眼,門臉上依稀寫著「扶風軒」的字樣,他背著容衍甫一下車,就見那名喚十七的護衛「唰」地拔刀,目露警惕地盯著他……以及在他背上的容衍。
寧長風目不斜視,迎著他的刀步步前進,推開破敗的院門。
霎時四面八方又落下好幾個黑衣護衛,為首的是落無心。他向前急走幾步,又驀然停住,目光在寧長風和他背上昏迷的容衍身上逡巡不已。
寧長風的目光在他身上掠過,背著容衍徑直往主屋走去。
身後護衛漸成圍攏之勢,堵住了院子所有可能逃走的空隙,刀已半出鞘。
被落無心掌勁推了回去。
「老大?」有人不解。
落無心打了個手勢止住那人的話,發令道:「別動他。」
然後他們就看著自己眼中的老大,素來有「天下第一殺手」之稱的落無心輕輕敲了敲緊閉的房門,躬身問裡面的人:「老爺有何吩咐?」
話語裡竟然帶了幾分心虛。
眾護衛看得一愣一愣,心道這是哪尊大佛,竟能讓殺人不眨眼的落無心為他彎腰待命?
門內傳來寧長風的聲音:「熱水,毛巾,金創藥。」
落無心領命而去,臨走前警告地看了一眼已成鵪鶉狀的眾護衛,嚇得大家一個激靈,瞬間作忙碌狀。
燒水的燒水,找毛巾的找毛巾……
落無心走到十七面前:「我記得你出身醫藥世家,祖傳秘制金創藥更是一絕,借來用一用。」
十七撇過頭:「給誰用?此藥稀有,若是給主人我自然責無旁貸,若是旁的什麼不相干的人,不給。」
落無心臉色一拉,語露警告:「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十七猛地抬頭,低聲而快速道:「我如何不知?可就是這個人,害得主人服下長生蠱,受蠱蟲日夜折磨不提,朝堂上更是備受牽制,時時刻刻如履刀尖,那些傷……那些傷都是拜他所賜!」
他說得激動,眼底也泛出淚光:「不是他,十一不會叛變,主人不會被押回盛京受那狗皇帝的鉗制——」
「落十七!」落無心低聲喝止,疾言厲色道:「主人要做什麼事,救什麼人全由他一人作主,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吆三喝四了?」
落十七怔了半晌,從懷裡拿出金創藥朝他身上一扔,轉身足尖點地,消失在夜色中。
……
寧長風輕輕踹開房門,迎面便被滿屋的腐朽氣息沖了一臉。他騰出手,彈指點亮屋內油燈,昏黃光亮照亮房內一隅。
一桌,一椅,一床。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他正欲將人放在床上,便見那床褥上大塊褐色髒漬,一層疊一層,有些像是將整個被面都浸透了,烏黑髮硬,用手一搓便成塊狀掉落。
寧長風嗅了嗅,是乾涸發硬的血塊,在這褥面上不知積了多少個日月。
他臉色沉得厲害,背著容衍在屋裡轉了一圈。桌椅、牆面、地上到處都是乾涸發黑的血跡,有的是一灘,有的斑斑點點印在白牆上,磚石鋪就的地面上布著許多坑窪和裂痕,一看就是受不住疼內力外溢所致。
望著這間無處下腳的屋子,夢中孩子十指血跡斑斑抓撓在石窟壁上的情景與這間屋子重疊,寧長風心口血氣翻湧,不禁咬牙低聲罵道:「好,你好得很!」
遞了東西進去,落無心便在門口守著。果然不到一刻鐘便聽見裡頭收拾東西的聲響,不多時一床被褥連髒毛巾臉盆全被扔了出來,伴隨著裡頭明顯帶火氣的聲音。
「換新的來。」
滿院子護衛心肝跟著那被扔出的物件顫了顫,求助般望向落無心。
那可是連他們都嚴令不許進去的地方,那人不光進去了,還將裡頭主人的私物丟垃圾似的丟了出來,這……
反觀落無心見到被丟出來的髒污被褥倒是鬆了口氣,招呼大眼瞪小眼的諸護衛:「看我作甚,尋新的去。」
「哎,等會。」
他叫住其中一個,略思索會囑咐道:「拿兩床被子,枕頭要鴛鴦枕,裘衣兩套……」
護衛眼睛越睜越大,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落無心一推,同手同腳地走出去了。
走前還下死手掐了把自己。
今晚可真他媽玄幻,莫不是中毒了?
好在容衍手底下的人動作都極快,護衛們迅速鋪好新被褥,拿著灑掃工具將屋子內外洗洗刷刷,除卻一開始有些摸不著頭腦,後來堪稱興高采烈了。
容衍自打被賜了這間破宅子後就一直蝸居在此屋,還下令除落無心之外的任何護衛都不得靠近,他們只能守著院子眼巴巴地望著落無心一趟一趟地送藥進去,一盆一盆的血水與髒衣帶出來,到後來連落無心都進去得少了……
此次有機會能替容衍掃塵,他們一個個幹得比殺人都賣力。
聽著帷帳外熱火朝天的動靜,寧長風難得默了默,這群護衛和傳聞中的繡衣局殺手似乎不是一個物種。
他將容衍的衣物除下,這才發現除了他摸到的那兩處,前胸後背又添了不少別的傷。寧長風能辨出幾種刑傷,別的更多倒像是自己用銳器劃傷的,與手臂上的傷口出自同一人。
也就是他自己。
寧長風深吸一口氣,這才替他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