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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對不住啊哥——」

    「別說這話。」林子榮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站起來對走近的寧長風打了招呼。

    寧長風讓景泰藍坐在裡邊,這才坐下說道:「加了幾個菜,要了壺好酒,今日我做東,我們敞開肚皮吃。」

    林為是個沒什麼心眼的,聞言瞬間輕鬆,大快朵頤起來。

    他自小流浪,後來又被拘進軍中,哪裡正經吃過這名貴的吃食,這也想嘗那也想嘗,一時竟像是倉鼠落進了糧倉里,別提多高興了。

    寧長風對吃食上不甚上心,就著一碟雞汁燜筍扒了碗飯,便和林子榮慢慢對酌。

    他們之間並無多話,說喝酒那就是純喝,倒是林為對寧長風帶來的孩子好奇極了,三天兩語地逗弄他。

    景泰藍邊剝著手裡的鵪鶉蛋邊四平八穩地應付他,隨口謅起胡話來眼皮都不帶眨一下。

    一小碟剝好的鵪鶉蛋被推到寧長風手邊,個個白嫩嫩的,林為瞪著眼珠子,話音都泛酸:「嘖嘖嘖,你兒子待你可真好,想必夫人一定溫柔賢惠,才能教出這麼好的孩子。」

    寧長風端著酒杯的手一頓,仰脖喝下。

    景泰藍瞪他一眼,林為摸著腦袋不明所以,就聽寧長風低低笑了一聲,語意不明:「是啊,溫柔賢惠,是我的夢中情人。」

    又是一陣嘖嘖聲。

    林為這貨還要再問,就見景泰藍把新上的一碟菜「當」一聲擱在他面前,沒好氣地堵了他的嘴。

    酒足飯飽,林為原本是不喝的,耐不住好奇嘗了一口,怎知不勝酒力,紅暈從臉上一路爬到脖頸,紅成了一隻大蝦米。

    「阿爹,我想大解。」

    將兩人送走後,景泰藍說道。寧長風便帶他上二樓恭房,自己站在外邊等著。

    二樓多是貴人們的雅間,相比一樓的喧鬧,二樓要更靜些,雅間裡間或傳來絲竹聲與寒暄聲,影影綽綽鑽人耳朵,寧長風抱臂站在牆邊,低低垂著頭醒酒。

    他自負酒量不錯,西北的燒刀子都沒將他灌醉過,沒成想這飛仙樓里的四季春入口綿軟,後勁卻大得很,這會兒酒勁上來,即便是他頭也有些暈。

    四周靡靡聲入耳,他眼瞼半闔,一深一淺地調整著呼吸。

    方才酒桌上的話,並未作假……

    有腳步聲自外間進入,寧長風沒有抬眼,往旁邊讓了讓,對方對半晌沒有動靜。

    他抬頭,撞進一雙墨色的眼眸中。

    「挺巧。」

    第51章

    那瞬間寧長風連呼吸都停住了。

    他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面前人如墨染的眼眸,眼眸的主人一身紅衣,領口束得嚴實,臉上扣著一張銀質面具,只露出雙眼和線條流暢的下頜。

    此刻那雙眼正低低垂下,看向他的眼底波光瀲灩,氤氳著一層紙醉金迷般的水霧。

    似乎還帶著笑。

    他怎麼……笑得出來?

    寧長風喉結滾動幾下,撇開眼,沉默地讓開。

    容衍的目光從他身上收回,與他擦肩而過時頓了頓,繼而玩笑般的語氣響起:「鹿鳴鎮之行乃我一生之恥,你最好將它忘記。若再像今日這般眼神看著我,我可是要發瘋的。」

    他話音輕巧,寧長風卻覺得方才喝下去的酒盡數泛了起來,在胸腔內翻騰不已,一顆心被酒氣浸熬著,攪得他頭腦發暈。

    於是,他抓住対方的衣袖,問出了在心裡盤桓了千百遍的問題。

    他問:「一生之恥……包括與我成親嗎?」

    容衍偏頭看他,低笑聲中帶著些奇異的語調:「我這一生最不堪的模樣都在你面前,你不會以為我還會愛上你吧?」

    「你管那叫不堪?」

    「否則?取悅你、歡娛你的遊戲?」

    空氣靜了一靜,容衍譏諷的唇角一寸一寸拉平,就在他想震碎衣袖離開時,寧長風突然抬頭篤定地看向他:「我認為那叫相互扶持,共擔風雨。」

    容衍藏在寬大袖擺里的手指蜷緊了,就在他想要用更刻薄的話語反擊回去時,拽著他袖子的手鬆開了,寧長風深深吸了口氣,轉身走到外間的曲廊上,背対他靠立在牆邊,只聽到他強作鎮定的聲音傳來。

    「你沒想明白,我不跟你談。」

    容衍神經質地扯了扯唇角,最終什麼都沒說,掀簾進了裡間。

    幾息後,裡頭傳來「咚」一聲重響,似乎有人在裡面摔倒了,寧長風眉梢跟著一跳,強行被他壓了下去。

    剛提上褲子的景泰藍被這聲重響嚇得一激靈,將恭房的門打開一條縫,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只見更衣間的牆角蜷縮著一道紅色的身影,他似乎在遭受極為痛苦的折磨,渾身抖如篩糠,下唇被他咬出了血,又被舔去,一併舔去的還有其上的胭脂,露出蒼白憔悴的底色。

    景泰藍目光在他銀白色的面具上掃了好幾遍,最終鼓起勇氣小跑過去,撿起地上掉落的藥瓶遞給他。

    方才在酒席上容衍就預感到長生蠱要發作,這才急忙往更衣間趕,不成想在廊上碰到了寧長風……差點在他面前露了餡。

    心臟肺腑似被捅進一把利刃在裡面翻攪,長生蠱帶來的藥物作用使他眼前發黑模糊,以致身邊走近了人才發覺。

    「你的藥掉了。」

    小巧精緻的玉瓶遞到他眼皮底下,一併出現的是一隻屬於孩子的手,手指肥肥短短,食指緊張地摳著藥瓶上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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