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才出城他們便遭遇了一波伏殺,寧長風硬是刀都沒□□,落十三就解決得妥妥帖帖,讓他省了不少心。
哪像林為這貨,沿路肯乖乖待著不惹事他就燒高香了。
盛京。
容衍府上大門緊閉,除卻聖上身邊的公公來過幾趟,主人已月余未出過門了。
一個多月前,隴西營軍資被盜的摺子遞到皇帝案前,朝中趙家一派便開始層層施壓,要將此事大事化了,景越的態度有所鬆動,怎知就在這當口趙家後院被人挑起了火,其正房夫人在民間放印子錢的事不知怎麼被人捅出來了。
這下可熱鬧。
歷朝歷代京官放債都是重罪,趙家只得火急火燎回府滅火,生生咽下這個啞巴虧。
只是自那以後,容衍便再未出過門。
穿過荒敗的前府,落無心幾個起落,進了唯一一間勉強像樣的院子。
「西北來的隊伍已入京了。」
良久,房中傳來窸窣聲響,似是有人起床。落無心靜靜聽著,又過了一會才聽到容衍的聲音:「尋些胭脂來。」
那聲氣虛得很,說是下一瞬被風吹散了都不為過。
落無心領命而去,一盞茶的功夫便找來了容衍要的東西。
屋內昏暗,他將窗子稍稍支開一角,日光照出容衍蒼白無色的臉。
他接過胭脂水粉在臉上塗抹一番,終是染上了些顏色,只是皮膚底下仍透出久病之人的死氣來。
「玉露丹。」
落無心捂住腰間囊袋,後退一步:「主人,玉露丹不可多吃。」
容衍無聲看著他。
落無心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神,硬著頭皮解釋:「玉露丹雖有提氣奇效,但藥性剛猛,在南越只有將死之人才——」
他住了嘴,轉而道:「那批偷盜軍資的罪犯業已入京,繡衣局自安排了人去接收,何須您親自去。」
室內靜默下來。
半晌,容衍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道:「無心,自從在南越國祭祀台上帶回你,已經過去多少年了?」
落無心怔了怔,沒想他會提起往事,揣著心回道:「十五年。」
容衍:「這十五年我怎麼過來的,別人不清楚,你也不清楚麼?」
落無心麻著膽子又道:「正因為屬下太清楚了,所以才勸您愛惜自己,就算是為了……您也不該自暴自棄。」
「寧長風」三個字在舌尖打了個轉,終是被他咽下去了。
自被新帝餵了長生蠱,容衍的身體便每況愈下,又因著隴西營偷盜軍資一案被揭發,景越遷怒於他,當晚便召他進宮,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第二日容衍是被轎子抬回來的,一病就病到了現在。
饒是如此,他還掙扎著將朝中事安排妥當,硬是逼景越裁決此案,落地成文。
如今不僅新帝,朝中趙氏一黨都恨透了他。
提起寧長風,容衍擱在桌上的指尖動了動,眉眼遽然溫柔起來。
「他與我們不一樣。」
「正因為他來了,即便被打斷了骨頭碾斷了筋,我也要爬去看他一眼,否則此心不甘。」
「人間的面,見一面少一面。」
*
「嘖嘖嘖,盛京果然繁華,這還是西北方向的偏門,門頭上都鑲金呢。」等候報送的功夫,林為悄悄跟林子榮咬耳朵,被林子榮捂了嘴。
寧長風牽著馬站在最前方,聞言対他們道:「等交卸了差事你們就去城裡好好玩玩,少了錢找我來支。」
林為掰開捂在嘴上的手:「旗長威武!」
正說著話,城門緩緩打開,一隊人馬出現在他們面前,當頭一人一身紅衣似火,臉上罩了個銀制面具,只露出優美豐潤的唇。
寧長風上前一步,自報家門:「隴西營三十二旗寧長風,奉命押解偷盜軍資一案罪犯進京,此為押解文書,請過目。」
話音落下,騎在馬上的人卻無甚反應。
寧長風抬眼,視線正好対上面具下的那雙眼,霎時渾身都繃緊了。
是他!
怎會這麼早就——
一時他心亂如麻,肺腑里像煮了一鍋沸水,上下翻騰不已。
連呼吸都亂了。
高踞馬上的紅衣人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馬鞭指了指他:「跟我來。」
聲線低沉傲慢,與対陌生人並無二樣。
寧長風捏緊文書一角,忍住了甩他臉上的衝動,命令隊伍跟上。
跟在他身後的十三拼命朝落無心飛眼色,被一桿長槍頂住胸口,將他搡下了馬。
寧長風略帶慍怒的聲音響起:「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
一路上人跡寥寥,只有馬蹄踏在青石板上噠噠的聲響,和囚車碾過路面的轆轆聲。
寧長風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前面馬上那一抹紅,眼神活像要吃了他。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強烈,前方的人影頓了頓,突然開口。
「這是專門為詔獄鋪的路,百姓給它起了個名,叫往生路。」
「走上這條路的人,九死一生。」
寧長風氣不順,語氣也刺棱:「大人威風。」
容衍似乎並不介意他的衝撞,反而唇角勾出個不甚明顯的笑來,隱在陰影下無人看到,面具下的眼眸盈盈泛著水光,很快又隱去了。
路程不長,饒是走得再慢,也到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