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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門下有宮使帶著兩個跟班等著,是景越身邊最親近的大太監。

    「陛下念容大人殫精竭慮,甚是辛苦,特賞賜長生蠱一粒,請容大人服下。」那太監打開木盒,露出裡面的藥丸。

    容衍冷淡的聲線從馬車內傳來:「放下吧,發作了再吃。」

    太監道:「陛下說了,這長生蠱發作時渾身忽冷忽熱,有如被萬蟲啃齧,須得定時定量服用,若是超了時辰,那痛苦可不是尋常人受得了的。」

    落無心低聲吼道:「叫你放下就放下,哪那麼多廢話!」

    那太監聞言耷拉了眼皮,冷笑道:「這位大人您說話客氣點,奴才們都是奉了陛下口諭送藥來的,要親眼看著容大人服下才能回去復命。」

    「你——」

    見他狗仗人勢,落無心氣不打一處來,抿了唇擋在馬車前。

    「無心,讓開。」車簾被掀起,露出容衍戴著面具的臉。

    他拈過太監手裡捧著的藥丸,當著他面吃了下去。

    大太監臉上露出笑容:「那奴才們便不打擾大人您休息了,告辭。」

    ……

    姚家當年因貪污被查抄斬,府邸自是修得極為氣派,曲廊回亭占地數百畝,只是假山落了鳥窩,曲觴成了死水,到處瀰漫著一股凋零腐朽的氣息。

    容衍只命人收拾了一處院子,當作歇腳之處。

    落無心剛回來時看不過眼,要帶著手下替他將府邸收拾出來,好歹像個樣子,卻被容衍制止了。

    「有人的地方才有家,沒有人再奢華也不過是一處旅舍而已。」

    落無心懊悔:「都是我,我不該去找您。」

    他站在容衍身邊,見他催動內力想把吃下去的那粒長生蠱逼出來,卻不得其法,反倒嗆出一口血來,臉上懊悔之意更甚。

    景越素來謹慎,怎麼想不到這一層。

    因此長生蠱早被他改造成入口即化,能在瞬間滲透五臟六腑,任是內力再高深都拿它無法。

    容衍指間輕輕發抖,長生蠱的藥力開始在體內起作用,他渾身都覺得舒暢極了,仿佛飄在雲上,眼前甚至開始出現幻覺。

    幻覺里有溫暖的手掌撫過他的頭頂,有女人坐在窗前吹笛,那是一首悠揚的江南小調,容衍曾經在鹿鳴山吹過無數次,曲名為《思歸》。

    「阿衍,娘給你取表字雁回,不管到了哪裡,要記得帶娘回家。」

    「活下去,不顧一切地活下去。」

    畫面忽然變得模糊起來,女人溫柔的聲音換成了嬌俏的女孩。

    「阿衍哥哥,我給你帶來了好吃的喲,父皇不知道的。」

    「阿衍哥哥,你怎麼老是受傷呀,宣和給你吹吹,不疼不疼……」

    「阿衍哥哥,你怎麼總是不說話呀?」

    ……

    「容衍,人一輩子遇上個喜歡的人不容易,我不想錯過你。」

    走馬觀花的幻覺中終於出現了寧長風的聲音,容衍陡然閉眼,狠狠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忍著劇痛,硬生生將腦海中的畫面逼退,再睜眼時已是一片清明。

    「主人。」落無心屏息凝神,心臟高高提起,那一瞬間他似乎在容衍臉上看到了某種可稱之為沉湎的表情。

    幸好,只是剎那。

    容衍按了按額角,神情難掩疲憊:「什麼時辰了?」

    落無心:「子時。」

    「景泰藍呢?」

    「送過去了,江太傅很——震驚,連夜修書罵了他那愣頭青侄兒一頓,近期應當不敢再鬧騰了。」

    容衍:「江府給我圍緊點,切忌透露了風聲。」

    落無心點頭應是:「江太傅說了,明兒就關府門養傷,謝絕一切探視。」

    容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這老頭子清高是清高了點,到底是在朝中混了幾十年的人,腦子不可謂不快。」

    江仲來雖無實權,朝中一半握著實權的人都是他的門生,只要他不從中搗亂,接下來的行事就方便許多。

    落無心:「趙家、錢家——」

    容衍:「繼續煽風點火,務必讓他們借議和之機多貪點,到時人頭落得也更快。」

    落無心點頭,片刻後又道:「十一——姚溫還在抓捕中,可能潛逃進了南越,那裡沒有我們的眼線,行事不太方便。」

    他說完這句話,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室內靜寂無聲。

    容衍坐在太師椅上,單手撐著額頭,大半張臉沉在陰影下,呼吸勻亭,竟是睡著了。

    落無心放輕腳步,正欲悄悄退出去,就聽得容衍的聲音在屋內響起,也輕輕的,像在提起一個不可觸碰的字眼。

    「他到哪裡了?」

    容衍口中的「他」,只可能是一個人。

    落無心想也不想回道:「寧——剛到隴州,這會兒應當進了隴西營,只是——他把我們派去保護的人都揪出來趕走了。」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說道:「隴西營指揮使趙楊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又素來和江家不對付,得知他是江山雲舉薦來的人,很是刁難了一番,要不要讓我們的人——」

    「不必。」

    容衍輕聲吸氣,嗓音有些模糊:「別再讓他知道我。」

    第42章

    西北,天色灰濛,風沙迷人眼。

    今天是新兵入營的日子。

    「啐,這鬼天氣,眼看又要入冬了,北羌那幫蠻子一來,不知這批新兵能留下幾個。」隴西營口,一個老兵邊組織前來報到的新兵列隊,邊對一旁的夥計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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