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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師出無名,是要被天下人辱罵的。
何況他們益州向來不被朝廷待見,駐地常備軍僅有五千,西北駐地卻足有五萬,更不用說拱衛盛京的京畿重軍,貿然起事就是找死。
裴瑜手中正搖著的蒲扇不動了,半晌,他放下茶杯,輕輕嘆了口氣。
如今登基的這位是宮女所生,早些年一直在冷宮中長大,長到十幾歲時才不知怎麼入了先帝的眼,自那以後時時刻刻帶在身邊,雖備受寵愛內里卻是個草包,治國之道半點不懂,爭權弄權倒是一把好手,攪得朝廷內外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若不是先帝子嗣單薄,這麼些年死的死,瘋的瘋,就留了他這麼個種,還真輪不上他來坐這皇位。
「戚將軍呢,可有動向?」緩了緩情緒,江山雲這才想起遠在西北還有位大將,忙問道。
裴瑜搖了搖頭:「先帝在時她便已當著文武百官立誓,此生非戰死不得回京,隴西又堵著個趙陽,別說有動作,便是出隴州境內都難。」
提起趙陽,江山雲氣得一捶桌子:「可恨西北駐軍防守嚴密,否則我定要取他趙家人狗頭!」
室內一時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裴瑜這才站起身,語氣不無遺憾:「可惜,你我手下缺個膽識過人,又能不被懷疑的有用之人,否則那隴西營還不是如探囊取物。」
趙家若倒了,新帝便猶如斷下左膀右臂,屆時朝堂上就好說話了。
「再等等,總會有機會的。」
*
鹿鳴山。
寧長風推開藩籬,入目便是一片空蕩。
檐下燒烤架子還扔在那,被刮進來的風雪裹上一層白,酒罈倒翻在地上,咕嚕嚕滾出老遠,一旁用紅泥小火爐煨著的竹葉青還剩一個底兒,炭火早已燒完,被鵝毛大雪一撲,濕淋淋的像只落湯雞。
熱炭已冷,筵席易散,原來沒什麼是留得住的。
他從來都是一個人,踽踽獨行在失去人類的世界,也在萬家煙火的另一個人間。
上輩子是,這輩子亦然。
寧長風緩步上樓,右手邊是景泰藍的房間,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連功課本都帶走了。
他不免覺得好笑。
一個皇子,願意哄著他做那些低能的功課,不知道算不算看得起他?
左手邊是自己和容衍的房間。
寧長風帶上門,仰面撲倒在床上,怔怔地盯著屋頂出神。
被子上清冽的酒香傳至他鼻端,寧長風嗅了嗅,從裡面分辨出幾分容衍身上特有的清淡松香。
於是他翻身把被子一裹,卷在裡面不動了。
過了一會,房間裡響起窸窣的聲音,裹著被子的寧長風扯過脖子上掛著的戒指,反手扔出窗外。
玉戒滾落進菜地,不多時便被大雪掩埋。
雪下了多久,寧長風就睡了多久。
天放晴時已不知是幾日後,他被刺目的陽光照醒,腦子一片混沌,起身時竟險些被床腳絆了一跤。
寧長風扶著牆壁緩了好一會,這才將頭暈噁心的感覺壓下去。
太久沒吃飯了,餓的。
自從有了能源核心後,寧長風的身體還從來沒感覺到這麼虛弱過,容衍帶給他的後勁真足。
他走出門外重重吸了口氣,冷冽的空氣被吸入肺腑,終於將這幾日來的渾濁一掃而空。
家裡又只剩下他一個人,就不必每天想著吃什麼,寧長風隨便燒了點飯,就著霉豆腐三下兩除二扒拉乾淨,取了牆上的弓箭去了深山。
這一走就是七八天。
深山中無日月,昏暗中獵物的丁點動靜都能讓他更專注,手上也更加有準頭,因此收穫不菲。
從黔南山脈出來,寧長風就著冰冷刺骨的溪水洗了把臉,扛著打到的獵物往山下而去。
經過村里時,玉嬸正在河邊洗被褥,見到他連忙拿出一盒松子糖來,笑呵呵地說帶給景泰藍吃,被寧長風推了回去。
「不了,他們出遠門了,不定什麼時候回來。」
「啊?」
看著寧長風離開的背影,玉嬸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咕噥幾句,到底還是將松子糖收了起來。
酒樓掌柜的一如既往的好說話,驗過貨之後當場結付了銀錢,寧長風兜里揣著沉甸甸的銀兩,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花。
他的物質欲.望一直都很淡薄,要不也不能在山上自得其樂地過上那麼多年。
以往景泰藍這小崽子是看什麼喜歡什麼,一張小嘴哄得他不停買買買,容衍又是個藥罐子,三天兩頭便要去醫館散銀兩,不知什麼時候竟養成了他多掙錢的習慣。
寧長風腳步頓了頓,心想回去就把山嶺里圈養的那些羊啊鹿的給放走。
肉還是野生的好吃。
他走在街上,一邊盤算著把家裡關於容衍和小崽子的東西全部清出來丟了,一邊很認真地在思考他這種情況算不算死對象。
這時,有人叫住了他。
寧長風回頭一看,原來是鹿鳴書院的邱夫子。
「可一段時日沒見著您二位了,容老爺近日可是事忙,怎麼派了個才束髮的少年來當掌柜的呢?」邱夫子胳膊下夾著一卷書,想是才從書院出來。
雖說那少年辦事麻溜圓滑,書鋪里的事也處理得井井有條,但俗話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邱老夫子總覺得不太得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