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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今春開張的第一天,寧長風便在店門口撿到了衣衫破爛的他,原是隔壁縣逃難出來的,餓得受不住了才在檐下歇一晚,見他實在可憐,寧長風和容衍便商量了一下,將他留在店裡幹些打掃的活。
因他姓落,自稱在家排行老大,大家便叫他落大。
「落大,那牌子都快給你擦包漿了,下來歇會吧,我帶了點滷味,來給大夥分一分。」寧長風把手裡的熟食遞給他道。
落大白淨的麵皮上浮起兩片薄紅,接過滷味鞠躬道:「謝,謝謝當家的。」
今日客人不算多,店裡當值的幾個學生正無聊到打哈欠,聽到有滷味吃連忙一股腦圍了過來,看看寧長風給他們帶了什麼好吃的。
落大被圍在中間,頗有些不知所措。
寧長風看得有些好笑,撩起帘子來到後院,對正紮起袖子下廚的容衍道:「落大那孩子估摸沒交過朋友吧,成天就會幹活,讓他分個吃食活像把他扔進獅子群里一樣。」
灶台前熱氣蒸騰,容衍邊翻炒著鍋里的菜邊笑道:「你才多大,一口一個孩子地叫人家,也不害臊。」
寧長風湊過去看他在做什麼菜,嘴裡還不忘回道:「我可比他大多了。」
前後兩輩子加起來,那孩子叫他聲祖宗都綽綽有餘。
容衍「嘖」了一聲,拿瓢舀水沿著鍋沿沏了一圈水,一盤鮮香濃郁的炒田螺就出鍋了。
他這人學什麼都快,還記得剛來時,廚藝那叫一個一言難盡,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寧長風都不願意吃他做的飯菜。
現今隨便一炒都是色香味俱全了。
寧長風奇了:「這才剛爭春,你上哪找來這麼多田螺?」
話音剛落,容衍就夾了一筷子送進他嘴裡,語氣尋常道:「左右無事,便去河邊上尋了半日,不多,也就嘗個鮮罷。」
田螺肉入口鮮美,寧長風卻來不及細嘗,聽他說去河邊尋了半日連忙捉了他的手細看,果然指間和掌心都被凍得發熱泛紅。
「那河面才化冰幾日,你就去摸田螺?回頭長凍瘡了有你難受的。」他兩隻手捂著容衍的手心手背搓了搓,又拉他到火盆前坐下,抓著他的手左右翻烤。
容衍倒不以為意,他瞥了眼自家夫郎已經沉下來的臉色,聲音還是放軟了些:「沒那麼冷,這是方才做菜被熱氣蒸出來的。」
說著握了寧長風的手指,笑道:「你看是不是熱乎乎的?」
手心傳來容衍指間的溫度,寧長風心裡也暖融融的,被容衍拉上桌,聽得他道:「前些天你不是念叨著炒田螺好吃嗎,快嘗嘗看,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
如今容衍可算是摸透了他的性格,但凡做了心虛事想糊弄過去時就揚起唇角沖他笑,眉梢眼角都像汪著一池春水,在寧長風的眼底心口漾啊漾,漾得他什麼脾氣都忘了。
次次都不例外。
寧長風給他添了碗飯,警告道:「下次別這樣了。」
容衍點頭:「好好好,都聽你的。」
吃完午飯,兩人商議了一下陳璟的來信。
自在金平城分別後,他們還是第一次收到陳璟的來信。信中說他按著寧長風給的地圖,果然找到一塊新大陸,那裡的人高鼻深目,發多棕黑色,體毛旺盛,衣不蔽體,類野猴狀,許是未開化的族群。
他們扒光了前往探路的船員身上的衣服,還要上船搶食物,發生了一次比較大的流血衝突,這才被武力震懾住了。
陳璟用船上的日用品給他們交換了瑪瑙石、紅珊瑚等一些珍奇物品。
不過沒有發現寧長風所描述的紅薯作物,他準備順著航海圖再往南走走。
「信中提到那些異人族群有個首領,提出可以用部落里的珍寶和交易船員們身上穿的麻衣,問我們能不能供貨。」
寧長風心中升起一絲違和感,照理說陳璟開著明月這麼大一個商行,不可能沒有自己的供貨渠道,這示好未免太顯而易見了。
難道是因為他給了那張航海圖所以心存感激?
「製作麻衣倒是不難,但要大批量供貨,那就需要開個織造坊,動用的人力物力可就大了。」寧長風道。
容衍走到門口,望著蕭條的街道,說:「不大,你看鎮上的商鋪十家關了八家,最不缺的就是空閒的勞動力了。」
寧長風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眼中難免浮現幾分擔心:「民生凋敝——再這麼下去,外患未平,只怕要起內亂了。」
容衍關門,阻隔了滿街風霜,轉身道:「管他內亂外亂,我們平頭老百姓操心不了這許多事,大不了到時帶著景泰藍在山裡躲上幾年,戰爭也就過去了。」
寧長風一想也是,便加上一句:「看來還要多囤點糧食,到時將鄉親們也一併接上去,他們平日裡都待我挺好的。」
他始終覺得朝代更替是歷史的車輪朝前滾動的必然進程,寧長風無心阻止,更無力阻止,只希望能保住身邊人。
他說什麼容衍都不會反對,聞言道:「那是自然,高築牆,廣積糧嘛。」
……
憂心是一回事,只要世道還沒亂,日子就得一步步往前走。
第二日,寧長風和容衍一人騎一匹馬往西南而去,到了距離清平縣最遠的麻縣。
縣如其名,這裡產得最多的就是苧麻。
街道兩旁便擺滿了苧麻,乾濕皆有,也有一些人家將成品擺出來賣,麻衣麻繩麻袋等等,價格較其他縣鎮低了好幾成不說,品質也沒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