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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哥兒這種性別之所以社會地位地下,一是體力上不如男人,二就是生育能力比不上女人。
因為特殊的身體構造,以致他們受孕困難、分娩更困難,即便好不容易懷上了,生產時也風險萬重,捱不過去的大有人在。
因此只有極窮苦的人家才會娶哥兒做妻,剛遑論大戶人家,那都是當小玩意兒養著,嘗鮮用的。
寧長風說這話時心裡也在打鼓。
相處到如今,他和容衍尚未發生過三觀上的衝突,甚至很多方面他們都能一拍即合。但生殖繁衍是刻在男人基因里的本能,容衍再三觀超前,也不可能跳脫時代,接受所謂的「斷子絕孫」命運吧?
如果他不接受……
寧長風沒有再想下去,而是抬了眼看向容衍,目光直接而純粹。
那一瞬間容衍幾乎可以確定,只要他說一個「不」字,寧長風一定會掉頭就走。
於是他笑了,傾身去拉面前哥兒的手,揉了揉他因緊張而僵硬的指關節,說到:「想什麼呢?容某一介浮萍之身,自保尚且艱難,若再生兒育女,豈不是拖累了他們。」
「何況——」他睨了眼身邊的小糰子,笑道:「這不是已經有一個了麼?」
他眼睛本就生得好看,抬眼看他時像滿池墨冰皆化了春水,寧長風忍不住伸手,似乎想要觸摸一下他的眼睫,卻被對方的手抓住握在掌心裡。
「回家了。」
時逢小暑,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山裡的鳥獸都躲了個乾淨。往年這個時候,寧長風會背上獵弓往深山裡去住上幾個月,一則涼快些,二則鳥雀嘰喳,顯得熱鬧。
今年卻不同了。
他把被糟蹋的藥材地整頓了一下,種上一大片西瓜,此時正是成熟的時候。
日頭滾燙,容衍躺坐在竹椅上,眼睛半闔,握著蒲扇的手指蔥白如玉,一點也不見風吹日曬的痕跡。
景泰藍坐在小桌前做功課,只見他一隻小胖手撐著下巴,大腦袋一點一點,握筆的那隻手自然失了力道,在紙上劃拉出長長一道墨跡。
「哇!」後腦勺猛地一痛,景泰藍從瞌睡中驚醒,連忙用手捂住,委屈地轉頭怒視。
容衍眼眸都未睜,只懶懶提醒了一句:「專注。」
指間捻著一粒黃豆。
敢怒不敢言的景泰藍狠狠瞪了黃豆一眼,撅起小嘴坐好了。
寧長風去菜地里巡視一圈,回來就看到這副場景,他看了眼嘴上能掛油壺的某小隻,並未多話,而是走過去看他練字。
景泰藍的脊背一下子繃直了。
不知為何,在寧長風面前他總想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容衍不僅讓他練習了本朝代的字,連寧長風常用的前世的簡體字也一併練習了,有些字看起來甚至毫不關聯,得虧景泰藍小腦袋瓜聰明,否則真不一定記得住。
寧長風看了一會,指出幾個筆畫上的錯誤,便由他練習了。
一轉頭就看到容衍半睜著眼,眼底一片明滅笑意。
寧長風放下西瓜,走過去握了握他的手,眉心皺了皺,倒也沒說什麼。
容衍體溫偏涼,大熱的天也不見生汗,說一句冰肌玉骨不為過。寧長風卻知道是因為他身體虧虛,寒氣鎖在體內發散不出才有這種現象,心裡說不擔心是假的。
也不知遇見他之前的那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寧長風正想著,就感覺掌心被勾了勾。
「又胡思亂想。」
寧長風搖頭,沒說什麼。
很快到了啟程去府城的日子。
這日,寧長風一早就收拾妥當,懷揣張大夫給的舉薦信,帶著容衍和景泰藍下了山。
張生華原本是要親自引薦他的,正好趕上妻子生產,正在坐月子,身邊離不開人,不得已幫他們找了個商隊,捎帶上他們,也算有個安全保障。
出得郊外,遠遠地看到一隊人馬,約莫有二三十人,帶著十來箱貨物,為首的一個穿著尋常的短打,留著絡腮鬍,看模樣三十歲上下,腰間配一柄圓月彎刀。
見到他們時明顯楞了一下。
到底是走南闖北的,須臾便收了表情,替他們安排好了馬車。六月天熱,正午是決計不敢行車的,商隊在林子下歇了腳,一幫漢子把寧長風帶來的西瓜分了分,大呼爽快。
這商隊是專門跑西域那一塊的,做的是香料生意,為首的絡腮鬍叫陳璟,是南昭國人,早年間張生華救過他的命,這才答應捎上寧長風幾人。
「嘿,你還別說,就咱明月商行,還真沒人敢從咱們手裡打劫過!」
「那是,道上的誰聽了咱陳二爺的威名不嚇得落荒而逃,兄弟你放心,跟著咱們保管你安全無虞到達府城!」
話未說完就被敲了一刀把:「別瞎說!」
那漢子喝了二兩白酒,被敲得捂著胳膊哎喲叫喚,回頭正想罵來著,見是陳璟立馬蔫了,抱著腦袋彈出老遠:「哎當家的我錯了。」
一溜煙跑了。
陳璟這才收了刀柄,沖寧長風一握拳:「這幫傢伙粗魯慣了,你別介意。」
寧長風搖頭:「不會,都是真性情人。」
他正給西瓜剔籽兒,手裡一把短刃上下翻飛,不多時腳下就多了一堆西瓜籽。
陳璟目不轉睛地盯著,突然矮身坐下,笑道:「能娶到你這樣賢惠的哥兒,你夫君可真有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