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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1:40 作者: 北邊有狼
翌日。
容衍神色不愉地打開臥房門,就見寧長風背靠在門框上,因開門的聲音驚醒,見到是他便站了起來,朝他打招呼:「醒了。」
眼底難掩疲倦。
容衍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再一次沒有搭話。
身後卻突然閃出個小蘿蔔頭,雙手抱著一個大包袱呼叫寧長風:「阿爹快來幫忙!」
昨日等得晚了,景泰藍熬不住睡了過去,寧長風便作主將他抱進了容衍的臥室,果然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寧長風連忙接過小娃娃手裡的包袱,略顯侷促地問道:「要搬家麼,我幫你。」
容衍沒點頭也沒搖頭,寧長風便當他同意了,第一次厚起臉皮走進去幫他收拾行李。
容衍默默看著,不發一言,然後離開去找張生華。
一張小型袖弩被擺放在桌上,上面抹了麻藥的細針已經消失:「多謝張大夫的信任,我的事已經辦完,這個東西該物歸原主了。」
剛從醫館值班回來,路上聽了一耳朵風言風語的張生華:「……」
不是說用來防身麼?早知你是奔著家丁去的,我是斷斷不敢配合你製作這玩意兒的!
他咽了咽口水,故作鎮定地將袖弩推回去:「這東西本就是我照著你畫的圖紙做出來的,按理說你才是它的主人,只是我有一個疑問——」
他湊近些,小聲又好奇地問道:「寧榮那腌臢玩意兒已然是身敗名裂,你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將那寡婦救出來?」
容衍如古井無波的眼神一動,眼底泛起森冷寒意:「讓她沉河才是便宜了那一家子。」
張生華被那寒意一激,不自覺閉了嘴,不敢再往下問。
容衍此人,看起來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給他的感覺卻極為危險。就像早些年他在盛京遊學時,偶然出入過那些達官顯貴高大門楣下張牙舞爪的陰影。
過不久,寧長風提著兩個包袱走進來,很自然地推起輪椅,裝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其實心在狂打鼓。
「走吧。」
容衍住聲,不想在外人面前給他難堪,便垂下眼睫,不曾表態。
和張生華告完別,寧長風推著容衍離開,景泰藍懂事地跟在旁邊。
一路無話。
容衍租住的是一間兩進的小院子,正房一間,東西各一間廂房,房子年久失修,蛛網結了一層又一層,寧長風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開始打掃。
拔草、鏟地、抹桌子……
容衍就在一旁袖手看著,不靠近也不離開。
眼見快到正午,寧長風抽不出空,便從懷裡拿出二十個銅板給正在吭哧吭哧拔草的景泰藍:「去街口買碗面給你阿父吃,剩下的你自己買點零嘴,不許跑遠了。」
景泰藍記路很厲害,每次來鎮上寧長風都是帶他吃的街口那碗面,因此並不擔心他會走丟,只囑咐一句便放他走了。
五月的太陽已算是毒辣,打掃了一上午衛生,寧長風早就滿身大汗,見院裡有一口井,便打了些清涼井水上來,對著頭一衝,滿身暑氣瞬間被沖了個乾淨,暢快極了。
他將汗衫脫下,就地搓幾把擰乾淨水,打著赤膊掛在剛支起的晾衣杆上。
他體格高大強壯,肌肉健美線條流暢,常年打獵鍛鍊出的身材剛勁結實,每一處都彰顯著男性氣概。
如果不是深知他有和哥兒一樣的生理構造,就連容衍恐怕都要看走眼。
寧長風毫無當哥兒的自覺,裸著上半身又開始鋪床。
床才鋪到一半,身後就傳來容衍幽幽的聲音:「做給誰看呢?」
寧長風頭也不抬,道歉十分誠懇:「做給你看。」
說完一頓,直起身來望著他:「望你原諒我口不擇言,誤會於你。」
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容衍一時靜默,又道:「我並非說此事。」
寧長風突然福至心靈,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放下手中的抹布,哭笑不得道:「我關了院門的。」
容衍抿唇,又不做聲了。
幾句話下來,那股尷尬感不知怎麼就煙消雲散了,寧長風索性上前兩步,屈膝蹲在容衍面前,雙手扶著輪椅扶手,眼中流露出認真:「這些時日我想了許多,以往我總將過錯推脫在你身上,其實我也有錯。」
容衍眼睫一顫,垂下的眼眸重新抬起,如深潭般看向他。
寧長風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不要這麼看著我,讓我說完。」
「我一個人生活慣了,養成了愛自作主張的毛病,上山獵蟒前應當交代你和景泰藍一聲,白白讓你們焦灼擔心,是我的不該。這是其一,其二我不該在沒問清事實前便先入為主,在玉嬸家說出那種……」他停頓片刻,有些難為情地開口:「傷人的話。」
手心裡的眼睫簌簌掃動,寧長風按住容衍要拉開他的手:「你先聽我說完。」
「我這人投胎時走錯了道,生作哥兒,骨子裡卻是個男人,很多時候想不起和身邊人打商量便擅自作決定,甚至從未站在你的角度上思考過,你不信任我也是應該的。」
寧長風暗暗吸氣,輕聲道:「人一輩子遇上個喜歡的人不容易,我不想錯過你。」
話音落下,四周只能聽見風穿堂而過的聲音。
容衍久久沒有動作。
寧長風的心也跟這穿堂風似的,一點一點涼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