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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0:13 作者: 青山問我
    這也是常喜告知他的。

    李景淮長指捏著木牌,定神看了幾眼才慢慢翻了一面。

    只見背後那面,用一筆一划認真刻出一個名字——行之。

    第77章 不嫁 奴婢可終生不嫁

    「東宮未有消息傳出。」

    灰衣的少年單膝跪在軟金檀香木上。

    夜風從敞開的雕花月窗格里吹了進來, 屋子內的垂幔被拂動。

    像是少女們揮動著水袖,翩翩起舞。

    賓客狎玩的大笑聲和妓子輕佻的嗓音交織在一起,這是春風渡每一夜的奏樂。

    雖然早已習慣了這個環境, 可是飛練還是覺此間豪奢的天字房主人與這周遭的一切都是格格不入。

    明明是一副不近紅塵模樣, 偏偏離經叛道,喜歡宿在這樣的煙花之地。

    殊不知外邊越是熱鬧,越襯得此間寂寥。

    道家有苦修。

    他仿佛就是在拿別人的快樂, 懲自己的不幸。

    少年垂著頭, 冷漠的表情不用擔心被看見。

    他在心中冷哼。

    世上真正幸福的人又有幾個,無論掌權的、無權的, 有錢的、沒錢的。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不幸, 卻又專注地盯著別人的幸福,這才是滔滔不絕的欲望所來。

    白衣的男子一身清雅, 修長的身體半倚在窗台,瘦長的手指轉動著茶盞,用茶湯燙著杯壁,宛若未聞周遭此起彼伏的音浪。

    「恩, 繼續說下去。」

    外頭的嬌笑聲、男人的調笑聲不過是一場煙雲,在鶴行年的心頭留不下半點痕跡。

    飛練回過神,繼續回稟所探的消息。

    「那名叫路遙的老頭被人相助一路藏匿, 我們的人在汾水附近跟丟了。」

    至於何人相助,不必猜測也是那太子所為。

    太子李景淮與上玄天爭鋒相對, 凡有能逆之事,無不用心用力。

    「……至於國師,最近致力於修建通天塔之上,暫無暇追究其他事。」

    小國師托著腮,轉過來的灰眸如水溫潤, 嗓音溫和地輕輕吐出幾個字,「那老東西。」

    似嘆似感,又帶了點冷嘲。

    少年自然是知道他口裡的『老東西』是指誰,但是他全沒有了抖機靈和奉承的心思。

    不說上玄天裡這對面和心不和的父子,本就不是真正的血脈相連。

    即便是親生父母,也有反目成仇的時候。

    更何況國師對小國師的『悉心』栽培,是聞所未聞的手段。

    他們倆會走到如今這步,也不是什麼匪夷所思的事。

    飛練說完,又用緩慢的調息去分散掉身上的那些疼。

    恍惚中,他想起那個很好騙的少女。

    他只不過裝出了難受的模樣,她就擔憂地看著他,澄澈透亮的眼睛裡是真心實意。

    他騙過許多人,說謊早就成了一種如呼吸一樣尋常的本事。

    但從沒有人給過他這樣的眼神,讓他頭一回動了惻隱之心。

    沒有完成任務,他回來便受到了懲戒,可是他卻覺得沒什麼不值得。

    上玄天不是什麼好地方。

    「期牙,身上的傷好些了麼?」

    飛練有一時的怔忪,這才仿佛記起飛練不過是他用來矇騙沈離枝的假名。

    然他心底知道,這兩個都並非他的本名。

    只不過是一些方便驅使的代號。

    他頭未抬,低聲又恭敬地回答:「……好些了。」

    「可別好得太快。」年輕的小國師用最稀疏平常的語氣說著最令人心寒的話,「我還有用。」

    飛練心裡一緊。

    他幾乎轉瞬就明白了自己的作用。

    雖然他失手了一次,可他還能用。

    飛練抬起頭,視野里那宛若神仙一般沐浴著月光的清俊男人含笑看著他。

    這個看似清心寡欲的人,才是真正的沉淪欲.海的人。

    他失去的東西,想盡辦法也會要奪回來。

    「明日,我要去一次靈隱寺。」

    沈離枝是在夜裡醒來的。

    醒來一睜眼就立刻發覺自己還在太子的床上,昏暗的視野里一道像山一樣的影子橫亘在她的面前。

    是李景淮躺在床外側,正正好攔住了她唯一的出路。

    沈離枝拖著酸疼的身子,慢騰騰爬起身,被子一滑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松松垮垮掛著一件絲綢寢衣。

    這件衣大得出奇,襟口都快垂至她的肚臍。

    她抬起袖子,往外鑽了半天,才把兩隻手都伸了出來。

    寬大的袖子全滑堆在她的胳膊肘,她湊近嗅了嗅,是太子身上那股冷松的味道。

    這——是太子的寢衣?

    三重殿內自然不會有她合身的衣裳,若是沒有這件寢衣,只怕她現在還是光溜溜的。

    想起光溜溜,她不禁用手攏住敞開的衣襟。

    這件衣服之下她理所應當還是什麼也沒有穿。

    至於這衣服是誰給她套上的,除了在場的第二人,不做他想。

    想到她昏睡過去的時候,太子還給她穿衣的場面……

    沈離枝感覺到耳尖又熱得發燙,下意識想咬唇,又嘶了一聲輕輕抽了口氣。

    若她的身體是戰場,現在只怕無處不遭了『重擊』,毫無倖免。

    恰在此時,那邊的黑影動了動。

    沈離枝頓時緊張地盯住他,仿佛那蟄伏的獸還在伺機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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