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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0:13 作者: 青山問我
鶴行年移目看她,他神容依然清朗,並沒有為她這防備的模樣而露出半分異色。
就好是縱容那飛出籠子的雀鳥暫時忘記了黍水之恩,因為他知道,天大地大,總有辦法讓它回頭。
「你拿著這個,以後那幫太監便不敢欺你。」他從懷中掏出一枚拇指大的金羽令。
他說到那幫太監時,語氣很是奇異,像是諷刺又好像是戲謔,還帶著一種隱約的厭棄。
沈離枝把手指縮進袖中,視線從那枚做工精巧的金羽令上一掠而過,她低聲婉拒道:「無功不受祿,多謝仙長好意。」
「你接連拒我,就不怕我跟太子說那兩個嚴家姑娘的事?」鶴行年低笑一聲,笑音如羽毛搔在耳膜上,說不上來的好聽。
但沈離枝不信。
若小國師想告訴太子,早先時候就可以說了,更不必等到今日。
他想把這塊明顯隸屬於上玄天的令牌給她,實也不知是什麼用意。
說好聽是不讓她再受宮裡的太監為難。
可是天上掉餡餅,也可能是陷阱。
更何況,李景淮不喜歡他們,沈離枝便不想和他走得近。
沈離枝稍仰起頭,端詳著眼前的青年。
鶴行年比她高許多,他身形消瘦,寬大的灰青色的道袍在他身上空落落的,被風吹得翩然如仙。
他的雙眸曈朦,宛如霧中看山巔積雪。
不是純粹的潔白,而是灰濛濛一片,就好像是染上塵埃,不復皎潔。
她看了片刻,抿唇一笑。
「若是仙長要說,我只有先向太子請罪了。」
聲音雖是柔和,可話中卻是倔強,表明是不願受人牽制和威脅的。
鶴行年勾著那小墜子,長指微曲,晃了晃,那金羽令就在兩人之間搖擺,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沈姑娘對再下戒心是不是有些重了,畢竟第一次來求我的也是你,如今這樣疏離,倒是好讓人失落。」鶴行年低聲譴責。
沈離枝蠕動了一下唇瓣,欲解釋,卻又覺得徒勞。
「是我上回唐突了仙長,只是如今我在東宮任職,私下收仙長所賜不妥。」她彎起秀美的眉眼,聲音輕柔柔地婉拒。
鶴行年抬眸睨了一眼遠處蔥蔥樹林,他將手中的金羽轉了一圈握在手心,「也罷,等太子殿下來了,問過再說吧。」
沈離枝從他臉上看到一抹確信,不由心裡一緊,距太子離開少說也有一炷香,該不會已經回來了吧?
不過多會,身後果然聽見有腳步聲傳來。
若不是先前她還跟李景淮信誓旦旦地說與小國師不相熟,也不會有眼下這般的困境。
小國師顯然不會願意為她扯謊避嫌,若是太子因此與她再生嫌隙,以後再想要解釋便難了。
沈離枝咬了一下唇,柳眉微顰,水眸底下壓著苦惱。
鶴行年往她身前探腰,指尖又勾出那枚小金羽,像是知道她的煩惱,善意地為她解難,「你若現在收下,我保證一個字也不會亂說。」
「沈知律,還不過來。」
幾乎同時太子的嗓音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召她過去。
沈離枝被這道聲音一驚,下意識就伸出手接過了那枚小金羽,轉身之際,再一瞥鶴行年。
希望這人,會言而有信。
鶴行年唇邊的淺笑如漣漪,很快就蕩然無存,他抬起灰眸,看向前方。
年輕的太子立在遠處,樹影葳蕤,一片綠蔭罩在他發頂,陽光灑下光斑,光影斑駁。
當真是蕭疏軒舉,湛然若神。
可惜,偏偏生在了皇家。
如若不是李氏皇族,他倒是一個更得老國師歡喜的『好苗子』。
鶴行年慢慢勾著唇,輕聲道了一聲可惜了。
沈離枝低下頭,快步走至李景淮身側,手裡兩件東西都掩在了袖子下,不至於讓人看見。
「太子。」鶴行年隨後才慢慢走上前,停在五步開外遙遙對太子示禮,不待人問,自己就先解釋起來,「我見沈姑娘在此,便猜太子必然也在附近,遂詢問了一下。」
「你找孤還有事?」李景淮鳳眼挑起。
兩人的事,幾天前便已經說完了,李景淮不信他還能有什麼事。
更不信他來,是找自己的。
李景淮餘光一瞥,沈離枝倒是眼神都沒有再挑起一個,似乎和鶴行年不相熟,漠不關心。
鶴行年隨意甩了一下拂塵,溫言道:「也不是什麼急事,只是義父思及太子的及冠禮不遠了,便擅替殿下筮選了幾個吉日,若殿下信得過,明日便可呈於東宮,給殿下過目。」
「不勞國師,此事孤已交由司天監筮選吉日。」
李景淮想也未想地拒絕,他身邊的事和人,半分也不想讓上玄天插手。
知道太子的性情,被拒更是預料之中的事,鶴行年面不改色,斂袖輕笑道:「如此,也好。」
兩人刀光不見影地寒暄完,蟬聲也被酷日曬得奄奄一息,沈離枝終於坐上出宮的馬車。
她從挑起的車帷往外看去,恰見遠處的小國師正提袍登上他的青牛車,他仿佛能通察六感,忽而就在揚風的時候回頭看來,對著她露出溫雅的笑容。
沈離枝還沒來得及錯開眼。
淺金色的窗帷猝然落下,她的視野被晃得頓時一花。
沈離枝倉然回頭,李景淮的手指還抵在車壁上,挽窗帷的絲帶繞在他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