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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0:13 作者: 青山問我
    仿佛這張木幾,就是她的天塹,是保護她的鴻溝。

    李景淮看著那碗藥,又抬起晦暗的眸,視線之中是在暗淡光線之下也如凝雪照月的那抹白皙。

    從玲瓏的鼻尖到嫣紅的唇瓣,自弧度優美的雪頸延入交疊的領口。

    他的喉乾渴地像是旱地,急需要解渴的甘露。

    但那碗藥並不是他心中的首選。

    沈離枝推著藥碗,動作緩緩,不敢太快,一切都是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的。

    空寂又凝重的空氣讓她有種錯覺,她是這場夜色下的獵物,不能有放肆地舉動,否則就會激起捕獵者的行動。

    天青色闊口的瓷碗緩慢地從這一端被推到了木幾的另一側,沈離枝剛準備抽回自己的手。

    然她的動作再快,卻也沒有快過李景淮的眼。

    驀然一隻手掌壓了下來,將她就要逃離的手腕緊緊扣在了木幾之上。

    沈離枝的手指一抽,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她被李景淮手心那異常的高溫燒得心顫,倏地就抬起雙眼,點漆一樣眸子被火光搖出驚疑。

    李景淮眼裡像是團著濃濃的霧,又像是森山老林之中那化不開的瘴。

    任誰看了都會暗生警惕。

    沈離枝從沒有這般長的時間凝視他的雙眼,久到已輕易不敢挪開,她像是被定住的雕塑,連呼吸都逐漸淺薄了,垂到眼前的髮絲都吹不開半分。

    李景淮卻沒有進一步動作,雖然緊壓著她的腕,可是過了片刻,他還是強打起精神,用另一隻手端起了藥碗。

    沈離枝緊張地看著他不穩當的手,顫巍巍地舉高碗,生怕他一不小心給摔了,更怕他故意摔了。

    他側頭舉起碗,碗沿貼在了他乾燥的唇邊,棕黑色的藥液湧入他的口,喉結做出緩慢吞咽的滑動。

    苦澀的味道從他的唇邊一直瀰漫開來,直到包圍著兩人。

    而他的眼睛卻沒有一刻離開過,微眯起的鳳眼還帶著迷色和朦朧。

    沈離枝被他盯著,頭皮發麻,後脊都竄上了一股涼意。

    但是她不敢動,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率先挪開視線。

    兩人的視線就這樣一直纏著繞著。

    潮熱的風往屋子裡灌著,沈離枝身上卻滲出了冷汗。

    時間好像變得很漫長,一滴漏一呼吸,久到四肢都開始微顫,以抗議這漫長的僵硬。

    一碗藥他灌了下去,可能太苦,那雙濃黑的劍眉深蹙起,久久沒有鬆開。

    但是沈離枝還是大大鬆了口氣,終於有種塵埃落地的解脫。

    太子喝下藥,那便是用不著她了。

    她動了動唇瓣,顫出一個蚊吶般的聲音,「殿下既已喝了藥,奴婢不擾殿下安置了,先行……」

    她話還沒說完,李景淮左手一松,藥碗從他指尖滑落,清脆地砸在了地上。

    炸裂的碎片飛濺而出,沈離枝驚呼一聲。

    變故徒生。

    她手臂下壓著的木幾被李景淮踢開,隔著兩人的『天塹』一下撞到了博古架上,發出轟然一聲巨響,而她則被拽著往前拖近了一大步,以傾倒的趨勢撲到了他腿邊。

    沈離枝本能地扶住了他的腿,手指下可以感受到他緊繃的肌肉,細微的跳動,像是壓抑又像是在蓄勢。

    她的心臟不受抑制的狂跳了起來,混沌一片的腦海里想不出個原因。

    這是為什麼?

    李景淮也很想知道答案,但是動作遠比他意識來得快。

    他早該失控了,能克制這麼久,已算得上是他異於常人的能耐。

    功虧一簣?

    不,他並不是不能,而是忽然不想。

    李景淮眸光又深了幾分,灼息從他口腔裡帶出苦藥的澀味,他舔了一下唇,把沾在外面的藥汁卷進口裡。

    他伸出手,緩慢地抽走沈離枝腦後的銀珠髮釵。

    髮髻沉甸甸地落下,砸在她的後背,沈離枝被這一撞,腦海里頓時空白一片。

    她跪在地上,扶著他腿中漸漸仰起頭,千絲萬縷的發散下,逶迤垂地。

    像是蓮池那一瞥的艷光和霞色。

    沈離枝輕輕抽了口氣,複雜的氣息瞬時占據她的口鼻。

    除了他身上源源不斷瀰漫的冷香就是那苦澀的藥味。

    在這之中,還夾著很淡很淡的異香。

    這股香味讓她的頭一陣陣暈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就在這個時候李景淮瘦長的手指又動了,擦過她的眼,捋起她額前的發壓向發頂,露出她整張白潤的小臉。

    這樣就讓她充斥著驚疑的眼也無處可藏,只能望著他,滿眼都倒映著他的模樣。

    從他額際滾下的水珠早分不清是水還是汗,一張俊昳的臉頹唐而狼狽,可卻充著讓人口乾舌燥的異色。

    他猶如換了一副蠱人的妖皮,一舉一動都在刻意地撩人。

    沈離枝就像是掉進了蜘蛛洞,被裹上了蛛絲,成了消飢解渴的獵物。

    被他指尖一碰就眼睫亂顫,碎光撲朔迷離。

    忽然間她的腰上又搭上一隻手,直接把她從地上掀了起來,下一瞬她的後腦就磕在了床沿。

    咚得一聲。

    沈離枝顧不得腦袋嗡嗡作響,慌亂伸出一手,抵住了李景淮下壓的胸膛。

    不是吃了解藥嗎,不知道的還以為醫正給他開的才是偆藥。

    沈離枝又吞了下唾沫,顫著聲開口:「殿、殿下,許是解藥的藥效沒有那麼快,您千萬要忍住,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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