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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0:13 作者: 青山問我
    「只是殿下,有些事與其硬碰,兩敗俱傷,倒不如試著順應接受的好。」

    隨著楊左侍的溫和的嗓音,李景淮的視線從破開的窗洞望了進去。

    似乎看見了幾年前,那個被他自己鎖在裡面,懦弱的少年。

    滿室的振翅,嗆人的鱗粉,三日三夜的驚魂散魄。

    少有人知道他為何這樣懼怕這種『美麗』的生物,即便知道他們也不會在乎,反而會很高興他有了弱點。

    可他是太子,必不能有這樣顯著的弱點。

    就像是毒刺,再痛也要拔掉,否則等毒入五臟,便是無藥可救。

    李景淮靜靜站在淒風之中,蔓蔓野草吹拂在他的腳側,聳立在面前的舊屋將陰影罩向他,猶如一個巨大的猛獸撲來,想要將他湮沒。

    「嬤嬤錯了,世上沒有什麼是我克制不了的。」李景淮抬起下顎,半闔起的雙睫覆在他淺褐色的眼眸上,投下一片陰影,「我從不會輸。」

    他以前能克制恐懼,如今也能克制其他。

    一直緊蹙的眉慢慢舒展,李景淮目光平靜,直視那扇緊閉的舊門。

    「孤想要個人。」

    趙爭有些為難。

    說起來沈離枝於他而言雖然眼熟,但是兩人之間不曾深交,勉強來說只不過是點頭之交,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的困境橫亘在他面前。

    幫還是不幫?

    幫似乎有些逾矩,可說不幫,沈離枝這一臉誠懇的模樣實在很難讓人狠心拒絕……

    「趙護衛,這次真的對我很重要。」

    沈離枝也是沒有法子才會求到趙爭這兒來的,前不久孟右侍召她們前去就是說一件事。

    不日東宮會有一場比試,比試嘛不但有彩頭,更主要的是對她們升遷大有益助。

    沈離枝如今就想著如何往上一些,至少不要做這最末端的知儀。

    所以她也想去參加這次比試。

    比試之中琴畫她並不擔心,即便不能拔頭籌至少也不會差,唯獨其中有一項是上京貴女們打小就會,而長於撫州的沈離枝從未接觸過的擊鞠。

    不說擊球,就是騎馬,沈離枝也談不上熟練。

    「若是趙護衛不得空,能否給我引薦一位師傅,我會騎馬的,只要教教我擊鞠。」沈離枝在東宮認識的人不多,思來想去唯有來求助於趙爭。

    趙爭面上為難,忽瞥見遠處迎面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輕咳了一聲,「沈大人,若說擊鞠水平,上京之中也無人能出太子其右,擇師從優,沈大人何不去求求太子?」

    沈離枝不想趙爭的婉拒能這樣別出心裁。

    即便她敢對太子開這個口,太子能答應,那才是太陽西生,天降紅雨,罕見奇聞。

    沈離枝不擅為難旁人,聽趙爭這樣說便以為是在拒絕她,搖了搖頭,屈膝一禮聲音柔緩道:「多謝趙護衛,還是不麻煩太子了。」

    哪知她話音剛落,一個清冽的嗓音從她身後響起。

    「怎麼,沈知儀是覺得孤還不如趙爭,擔不得你的擊鞠師父?」

    雪松的冷香襲來。

    是太子來了。

    第40章 騎馬 奴婢手疼(二合一)

    沈離枝有些錯愕, 她沒料想到,在這裡居然也能撞上太子。

    可眼下也沒時間容她悔恨,為何沒有選一處更好的地方, 避開太子。

    她只好轉過身, 朝著太子跪下行禮。

    視線的余光中,太子的衣擺還在微微晃動,鞋尖正朝著她, 離得很近。

    借著彎腰叩首的動作, 沈離枝小心地將膝蓋骨往後挪遠了一些,將自己的臀往後坐去, 不讓自己的頭會有機會觸碰到太子。

    她還記得, 太子不喜歡被人觸碰,哪怕是一片衣角。

    「見過太子殿下, 奴婢剛剛失言,還請殿下恕罪。」沈離枝埋下頭,耳垂上珍珠墜就在她瑩白的脖頸上晃了晃,盪出一抹光暈。

    上位者想要治人罪時, 哪怕一個眼神都是錯的,所以她口裡的不麻煩也成了他心中足以治罪的嫌棄。

    沈離枝自知發生了那樣的事,太子可能看她橫豎都不順眼, 這也實屬正常。

    李景淮自上而下俯視的角度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看得是一清二楚。

    他見兩人之間被拉出的一大截空地, 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現在的她倒是很知道表現不敢逾矩的模樣,像是對他恭敬又敬畏,一切都符合她作為女官的身份。

    誰能想到同樣一個人,醉後就和換了一個芯一般,變得膽大包天, 膽敢對他肆意而為。

    一個人,兩副面孔。

    誰又敢說她是不是假借微醺,故意撩撥他的?

    李景淮垂下雙眸,開始審視她拉開的這一段距離。

    她或許覺得早先對他的諸多冒犯,只要日後作出一副謹慎小心的謙卑樣子,便可讓他就此放過,既往不咎。

    若是換做別人,那些事或許便可過去了。

    左右不過是喝多了,做了一些不可言說的糊塗事,至於撩撥了誰,又戲弄了誰,她自己都不記得了,便可以當個夢,隨手一揮就拋之腦後。

    但是到李景淮這裡,他向來不會稀里糊塗的過,是因是果,孰是孰非,他都要弄個明白。

    哪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他也會去做。

    所以,他來了。

    一禮畢,太子沒讓起,沈離枝就低頭跪著,完全不知此刻垂眸凝視著她的該是怎樣可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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