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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50:13 作者: 青山問我
盧司言將細眉蹙起,轉頭想要制止她們越說越放肆,卻先瞧見沈離枝的臉。
年紀不大的少女,若是聽見身後人這般議論自己,臉上怎麼也會有或怒或窘、或羞或愧的神情。
但是沈離枝那張膚色瑩白,潤澤如玉的臉上沒有。
她剪瞳水潤,柳眉溫婉,眉梢眼尾儘是溫柔。
像是最和煦的春風吹撫過花蕾,讓人心中一片怡然寧靜。
在與盧女官眼神相交的時候,她臉上甚至還漾起淺笑。
宛若在告訴旁人,她聽見了,但是她並不在意。
盧司言眉心深鎖,暗暗想:這位沈二姑娘雖不是出生上京名門,可是這容貌昳麗,更是一個性子溫婉雅致的人兒。
但是,這般和善溫順的脾性在這戒律森嚴、人情複雜的東宮可算不得一個優點,虧她得皇后眷顧,站在一個高的起點。
不然在這弱肉強食的東宮遲早被人拆骨啜血,生吞下腹。
盧司言的視線停在她笑臉上片刻又往後盯了一眼,那些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
東宮裡諸多禁忌,初出茅廬的年輕女官只有自己撞個頭破血流才會知道厲害。
盧司言教導她們半年,到今日已經結束,其餘的話她也不願多說,從今往後不過都是侍奉太子的同僚罷了。
梨花帶著淡雅的清香,染上眾人的衣袂。青石磚上落了一地的雪白花瓣,被輕快的腳步掃過,在地上打著轉兒落入一旁的泥土裡。
遠遠有幾個人影在前面樹影花叢的盡頭轉來。
一個杏黃的身影突兀地落入盧司言的視野中,她的眼睛因此一跳。
太子殿下今日怎的到這邊來了?
來不及避讓,盧司言連忙低聲對身後的一乾女官提醒道:「殿下來了。」
按著品級,六品及以下的女官面見太子需行跪禮,所以盧女官一言即發,場面上只剩下兩人還站著。
沈離枝微微垂下雙眸,額前的幾縷碎發掃過她的柳眉,也遮去她的部分視線。
人還未瞧見,聲音卻先達。
那是一個極為好聽的聲音,像是琴弦之中宮弦,音沉而穩,音色又如雲徽特供的絲弦,清冷而傲。
「什麼時候的事?」
另有一人聲音較細,連忙答道:「娘娘懿旨下來得急,聽說人已經給送進來了。」
雖然就兩句話,但是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那身姿曼妙,靜立在盧司言身後的少女身上。
太子竟然在說她?
一時間眾女都開始撓心撓肺,本來這一入宮就能碰上太子殿下,於她們而言不謂是一樁飛來的大喜事。
但是想到風頭都要讓沈離枝搶去,她們就又恨不得太子眼瞎直接繞過她們最好,別讓他瞧見沈離枝正杵在前頭。
沈離枝眼睫一顫,微微往上抬起。
她看見一雙白底黑面,繡竹葉與雲紋的靴子緩慢走入視野,而後站定在前方。
盧司言上前一步,彎腰行禮,「奴婢見過殿下。」
眾人也跟著齊聲問禮,聲音如碎玉,玎玲動聽。
她們還未學會掩自我,還在試圖發出不一樣的嗓音,像是那爭寵的雀鳥在主人面前婉轉啼鳴。
李景淮卻沒有朝她們看來一眼。
「盧司言。」
盧司言連忙上前說明事由,末了深深一禮,加上一句,「是奴婢管束不周,望殿下恕罪。」
新女官入宮,她也不曾想會撞見太子,這才沒有多加管束。
近來都傳太子心情不好,盧司言心中忐忑。
李景淮卻只嗯了一聲,似是不打算計較。
盧司言心中大鬆一口氣,見低垂的視線中,太子一隻腳抬起,像是打算就此離去,她正要說出恭送的話,卻又聽見太子的嗓音再次響起。
這次讓她心頭猛然一跳。
「沈二也在這?」
不是沈離枝,也不是沈二姑娘。
這一個『沈二』讓所有人都愣住。
太子並不知道沈離枝的名字也罷,這樣生疏的叫喚似乎還帶著輕厭。
沈離枝從盧司言身後站出來一步,曲腿行禮,聲音緩緩道:「見過太子殿下。」
因為沈離枝把頭壓低,李景淮只看見一個雲鬢鬆軟,堆鴉攏雲的發頂,簪著一支素雅的珍珠花釵,兩條緋色的絲帶垂下,落在她皙白的脖頸上。
撫州山水好育人,出來的女子都是水靈動人。
只是,李景淮從不是一個貪圖美色的人,眼前諸多花一般的少女於他而言,就好像是種在地里的一株株花。
他總是站在遠處,克制地欣賞,並沒有把玩在手的想法。
就像現在,他甚至連欣賞都做不到,更不必提如其他女官所想那般對沈離枝有什麼格外的好感。
「抬起頭。」
沈離枝緩緩抬頭,只是視線依舊低垂,沒有放肆去打量太子。
她只感受到那位太子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肆意打量,像是在研究又好像在挑剔。
「她是什麼品階?」
「回殿下,沈二、姑娘任少典一職。」盧司言垂下的眼低帶著驚訝,太子從前從不過問這些小事。
「雖是皇后指來的人,可是東宮的規矩不可廢止,你——」李景淮目光再次落在沈離枝臉上。
沈離枝似有所感,抬起半分視線,看見了太子肅整的滾銀繡紋邊的常服,然後是他隨著聲音滾動的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