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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54:03 作者: 白小侃
    章玥【竟然能聽到你叫老師】

    簡昆【我沒叫】

    章玥【打字也算,你怎麼去他家了】

    簡昆沒回。

    不過沒過一會兒簡營大鬧牛家的事兒就傳開了,章玥知道原委後並沒有再發消息追問。她能捕捉到他和簡營之間的某種微妙,就像泥沼里的螺旋槳,飛速運轉只為掙脫,可似膠的泥濘卻像一座推不倒的大山,越掙扎越沉湎。

    他不願意剖開賴賴巴巴的表面直面內里的殘血和腐肉,彼時年少,她更無計可施。

    楊青霏到的時候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一些,她給章玥帶來一條剛買的裙子。章玥知道她是為了邁進倆人間的關係而刻意討好,但她實在不喜歡那連衣裙上的卡通兔子圖案,實在幼稚得可以,她初中就不穿這種了。

    但她扛不住許茂和劉珊充當和事佬,最終還是換上了新裙子。

    楊青霏照舊不喝許茂泡的茶,勉強坐一會兒就推脫有事要走。

    章玥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七點了。她給簡昆發微信,問他在哪兒。

    因為牛沭仁腿上的傷口不止血,那會兒的簡昆已經陪著他在最近的醫院輸上液,看到微信時他才騎上車又飛奔回去。

    他一路騎回家,兩三步跨上樓梯,進屋時簡營在地上坐著,腿邊放著一箱酒,除此之外是滿地的刮刮/樂和彩/票。

    簡營拿著一瓶打開的酒往嘴裡灌著,正用另一隻手上糙而布滿污垢的指甲刮著票上的塗層。

    「他媽的,老子還不信了,這麼邪門,一個都沒中!」他罵著,斜睨簡昆一眼,「小畜生還知道回來!你不是認那個姓牛的當爹嘛,還回來幹什麼?」

    簡昆沒理他,徑直走去房間,但是柜子不在了,只剩孤零零的一張床。兩天前,那張舊衣櫃最靠里的位置放著精美的彩色積木,是一座拼接好的小城堡。

    那是他用半個月的饅頭當晚餐,和去二手車市場打工的錢換來的,是給章玥的禮物。

    他衝去客廳質問簡營。

    簡營滿不在乎:「我本來想賺個大的,但最近點兒背,不過無所謂。」他指指地上那堆廢紙,「還有這麼多沒開的,肯定有大獎!」

    那意思就是柜子已經被他賣了。

    簡昆來不及顧慮上午剛到手的錢就被他賭得精光,他惦記著那堆積木,匆匆跑了出去。

    廢品站的老頭兒在磚房裡透出的橘黃燈光下踩扁了紙箱,他跟簡昆說那柜子在下午已經轉手賣了出去,並且沒見過什麼積木。

    簡昆問他賣去哪兒了,他說家具回收市場。

    「別問我要錢啊,你爸自己賣給我的,我都跟他說了回收價更高,是他自己著急變現。」老頭兒一臉防備地看著他。

    他又問回收市場在哪兒。

    「老遠了。」老頭兒道,「這個點兒人也關門了,而且你去幹什麼,要回來嗎?人每天回收量巨大,就算給你開門專門讓你去找,你都不知道從哪兒找起,還要什麼啊。」

    他邊說邊拿了地上的半瓶水喝著,沒留神腳下踩著一東西,他抬腳踹了踹,那東西往前滾了滾。簡昆認出來,是那具原本該在水晶藍的城堡中央懸掛著的寒冰吊燈。

    他心中那把火焚燒到頂點,恰逢褲兜里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章玥再次發來微信【你在哪呀,我得走了】

    他回【等我】

    他看了看四周,扒拉開堆積成小山的廢品。

    那老頭兒無奈:「找吧找吧,那麼大的東西,還能藏在這兒不成。」

    他從那堆廢品里扒拉出一隻巴掌大的兔子,又找到一根指頭長的粉色塑料棍,他問老頭要了剪刀和透明膠帶紙,把那張皺巴巴的彩色塑料紙裁剪成一朵花兒的模樣,最後把花朵兒粘在了塑料棍上,一併塞進了小兔子的懷中。

    他仔細端詳這隻兔子,用衣角使勁擦了擦灰撲撲的兔耳朵,然後揣上它,找章玥去了。

    章玥已經在許家樓下站著,楊青霏坐在駕駛座上,臉上寫著不耐煩。

    簡昆騎到路口時往一旁撂了自行車,他低頭看了看自己,T恤上沾了灰土的印跡和血漬。他拍了拍,拍不乾淨,又用手搓了搓,也搓不乾淨。

    他抖了抖褲腿上的虛灰,往車燈照出的那個人影走了過去。

    章玥穿著件白色連衣裙,紮起的馬尾襯出秀麗的頭型,她小鹿般的眼睛像蘊著一汪濕漉漉的水汽,一動不動盯著他的樣子像極了李冰寫過的微光里的白玫瑰。

    「你來了。」她問他,急切中帶著終於鬆口氣的暢然。

    「嗯。」簡昆道。

    「怎麼才來?」

    「耽擱了一會兒。」這實在不是一個詳述經過的好時機,他只好化繁為簡。

    車裡的楊青霏按了聲短促的喇叭,簡昆跟隨這一聲喇叭看見了擋風玻璃內的掛飾。

    那掛飾是只金鍊墜吊的兔子,尾部掛著個平安字樣的小金牌,那小兔子的耳朵呈扎眼的粉白。

    「我早七點半上課,晚九點半下課,中午在學校,不知道學校讓不讓帶手機,如果不讓帶,只有晚自習後才有時間。」章玥快速地說。

    簡昆看著她:「嗯。」

    章玥有剎那間的疑惑,車頭打出的燈柱像即將燒開的水一樣催促著她。

    她有些焦急,問他:「你就沒什麼話對我說嗎?」

    他揣進褲兜的掌心摩挲著先前拼湊的禮物,那臨時趕工的成果終究不結實,兔子懷裡的花兒似乎掉了,剩光禿禿的短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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