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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52:41 作者: 吉祥夜
第二天是周一,景書直接從羅霏兒家去上班。
網上的輿論還在發酵,景書一天都在關注著,那些罵羅霏兒和賀律師的惡評,看得她憤怒又心痛。
「嗐!這些罵評,誰知道是不是水軍?別管!是非曲直咱們自己明白就行了。」唐大姐年紀大些,冷靜。
但景書不行,既然事有是非曲直,那就要分個明明白白!
下班,她再次回到彭星辰家,這次,是接了倆女孩去赴約的——她約的自媒體,羅霏兒約的自家一家人,將這件事理個清清楚楚。
因這件事在網上的確有話題,自媒體問過可不可以直播調解過程,羅霏兒不介意,既然傷疤已經撕開了,那就將血肉都翻出來吧,還有什麼可怕的?
於是,地點就在自媒體所在公司,幾方人再度聚齊。
羅霏兒方以景書為首,高挑的景書,身板筆直,將倆女孩護在身後。
羅霏兒母親那邊來了三個人,羅母,羅霏兒舅舅和外婆。
羅霏兒父親那邊倒是只來了羅父一人。
景書當一姐當慣了,從小就為小弟們調節各種矛盾的,這種事兒她在行,當即就當仁不讓當了這個控場的人。
先做個自我介紹:「我是霏兒的朋友,既然這事兒已經鬧得眾所周知,那今天咱們就當面鑼對面鼓的,把這事理清楚,算是做個了結吧。大家理性談話,吵來吵去的也沒意思,吵不出結果來不是?這樣吧,也不耽誤時間了,你們先說,先把你們的訴求說明白。」
在誰先說這件事上,羅霏兒父母雙方又吵了一通,還是景書給打斷了,「讓霏兒媽媽先說,阿姨,您說。」眼看羅父要暴起,景書按住他,「您冷靜一下,先整理下語言,成不?」
景書手下那力道,按住了後羅父站了幾下,恁是沒站起來,再一想,後說也有好處,對方說完後自己也有個應對,當即不再堅持。
於是,羅母就開說了。
視頻自媒體的主持人在旁邊幾度欲開口,都沒能插上嘴,就這樣默默站在景書旁邊,宛若隱形人。
「他不配得到女兒一分錢!」羅霏兒媽媽說起來仍然是咬牙切齒的,「我生霏兒那天,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我打他電話,說了不到兩句話,他就把電話掛了,是我自己忍著痛打120,才去的醫院,在醫院裡疼得死去活來,我媽才趕過來,再給他打電話,他說他馬上就來,這一個馬上,就等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滿身煙味來病房,不問我好不好,不問孩子好不好,只拿了我錢包里所有的錢,調頭就走……」
那些摁在塵埃里不願再想起的往事,一點點浮上心頭,不再疼痛,卻仍然悲憤。
「到了晚上,還是一身煙味地回來,沒有錢了,把我榨乾也沒有錢了,他還是什麼都沒問,倒頭就在椅子上睡,鼾聲震天。我的日子就是這樣,日復一日,手裡的每一個錢都會被摳出來,最終被他扔到賭桌上。那時候我甚至不知道什麼叫難,什麼叫苦,因為每天有那麼多事要應對,做不完的家事、不能離手的孩子、永遠不夠的睡眠,孩子不能生病,一旦生病,通宵不能合眼是其次,就面臨又要多一筆醫藥費開銷,哪怕是這樣的生活,我還要面對時不時上門來要帳的鄰居朋友,說他在哪時借了多少錢,要還錢……」
回憶起那些日子,羅母眼裡浮起淚光,「我那時候,只覺得人是麻木的,身體是麻木的,腦子裡是麻木的,像個機器一樣地生活著,因為,現實不允許你去更多,因為,下一刻,孩子就在哭,得繼續去餵奶,抱孩子……直到……那年,小小的霏兒病了,燒得在床上說胡話,我也病了,高燒39度,我翻了一下錢包,只有20塊錢……我絕望地躺下來,那時候,才感到痛,刺醒了我,這樣的生活,我再也不要了……」
羅霏兒父親聽著,幾度變臉,但都忍著,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站起身衝著她就罵,「你個不要臉的臭XX,老子不好,老子缺了你吃和穿?這時候說老子不好,你母愛偉大,你母愛這麼偉大你滾了怎麼不把女兒一起帶走?你把她扔下從此不管不問你還有臉說母愛?老子再怎麼不好,她也是在我羅家吃我羅家的飯長大的!你現在有什麼臉來和爭女兒?」
羅母被這話一噎,臉一紅,原本是想分辨幾句的:不是她不想要,而是那時候的她幾乎身無分文,一切從頭開始,不能給女兒更好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她媽不允許她帶女兒出來,因為帶孩子的女人想再嫁難,她媽甚至放話,如果她要把孩子帶回來,休想娘家支持她一分一毫,她那時候,連個住處都難,離開娘家的幫助怎麼活得下去?
但這些話,在舌尖打了個滾,抬眼看向女兒,如今的霏兒已長大成人,年輕的生命,二十年磕磕絆絆,鑄就眉間鋒銳,眼神冰冷,無論面對父親和母親,都陌生疏離的冷漠,猶記得當年離開時女兒在奶奶懷裡哭得撕心裂肺的畫面,這麼多年,多少次午夜夢回,耳畔也曾縈繞過女兒尖聲哭喊媽媽的聲音,那些遺憾和痛楚,此時和霏兒眼裡的冷漠一起,化作利刃,萬劍穿心,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是啊,什麼生活艱難,什么娘家不允許,不過都是自私懦弱的藉口,有些錯,一旦鑄成,永遠都沒有再改過的機會了……
她不想再爭了,但有人會替她爭,她媽尖銳的聲音已經響起,「什麼吃你羅家的飯長大?你一個當爹的,你拿過一分錢來養這個孩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分都沒拿過!別說拿錢,你看都沒去看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