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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33:40 作者: 酒小七
    他被這個年輕人算計了,從頭算計到尾。

    事到臨頭,無話可說。

    唐天遠已經把周正道、孫員外、齊員外等人控制起來了,順便把孫、齊兩家翻了一遍,找到一批成色不怎麼樣的金磚----這些金磚該是與那暗流底下沉的金磚同樣的形狀大小、同樣的成色,所以算是物證。孫員外齊員外得知縣太爺實際上是專案欽差,於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很慡快地招了。

    周正道自己是從犯,堅持了幾下,終於沒禁受住恐嚇,也招了。

    這些事情都是一天一夜只能辦完,讓人不得不驚嘆其效率。

    至於宗應林,因為罪名比較複雜----又是知情不報又是貪污受賄又是索要賄賂,還涉嫌謀殺,所以唐天遠打算把他交給刑部去審理,省事兒。反正作為欽差,他的使命就是幫皇帝找錢,現在錢找到了,其他的事兒他不想管就不用管。

    當然了,還是要幫友官收集一下物證的,所以唐天遠派人去宗應林家翻了翻。他本意是找些同成色金磚,沒想到除了金磚,還有些意外收穫。

    宗應林的一個小妾主動給搜捕的官差提供了兩本帳冊。帳冊條理清晰,內容詳實,豐富多彩。官差大驚,細問之下,才知原來這小妾當初是被宗應林逼著納的。姑娘受盡屈辱,苦不堪言,為了報仇,才一直忍辱負重,今日蒼天有眼,總算逮著了機會。

    唐天遠不無感慨,給了那小妾許多酬金。

    ***

    鄭少封的軍隊駐紮在銅陵郊外,他選調了六百兵士,等候唐天遠的安排。

    唐天遠臨時購買了三十兩馬車,偽裝成運送糧糙的車隊進了天目山。鄭少封帶著一隊親信下了墓室。他有點發愁,下水撈金子,要是千八百兩的還容易,可據說有十萬兩,這得撈到什麼時候?人在水中不能呼吸,一次只能撈一點,效率太低下。而且大冬天的屢次下水,也太受罪了。

    幾個人就沒急著動手,圍在岸邊想主意。譚鈴音建議用漁網,鄭少封覺得可以使用人海戰術。

    這兩個主意都不現實。

    唐天遠在岸邊來回走了一會兒,聽著嘩嘩的流水聲,說道,「這水是活水。」

    鄭少封沒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對,你說會不會有魚呢?」

    譚鈴音卻是突然兩眼發直,繼而一臉恍然,看向唐天遠。

    唐天遠微微一笑,「懂了?」

    譚鈴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鄭少封不解何意,「我說,你們倆眉來眼去的,是什麼意思?」

    譚鈴音笑著解釋,「竭澤而漁。」

    唐天遠一臉「我女人就是聰明」式的自豪,這使得鄭少封很不慡。最讓他不慡的是,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竭澤而漁」是什麼意思,還要先想想這個成語的出處和釋義,再分析一下,接著才一拍腦門,「我知道了!」

    嗯,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唐天遠方才觀察過,這個暗流不大,上流窄下流寬,水面高度基本無變動。根據李大王的回憶,暗流深度約仗余。

    如果他們在上游把水流截住,等水面降到足夠低,黃金自然就出現了。

    因為是偽裝的運糧車,所以車上有的是麻袋。鄭少封讓人拿了許多麻袋下來,然後毫不猶豫地把墓室的青磚掀了敲碎,挖了泥土,和碎磚塊混在一起裝麻袋,裝好之後扔進水裡。這個墓室的磚塊用完了,又讓人跑去上頭掀。他一邊忙活著,還一邊跟那口棺材聊天,「我今兒要辦大事兒,需要借閣下一點助力,他日定還你更好的來,莫怪莫怪,」說著,朝它拱了拱手,又補充道,「這事兒是皇上讓辦的,你若實在氣不過,就去找他說理吧。他就住在紫禁城,挺好找的……」

    譚鈴音在一旁聽得滿頭黑線。皇帝身上都是帶龍氣的,妖魔鬼怪的哪敢近身。不說皇帝,就說鄭少封,因為上過戰場,手裡有人命,所以身上帶著煞氣,這類人,鬼怪也很怕。哦,還有唐天遠,文曲星下凡,仙氣護體,邪祟更不敢靠近了。

    想了一遍,譚鈴音悲催地發現,倘若此地主人真的心懷怨恨,最可能找上的人就是她了……

    「竭澤而漁」的方法很管用,他們相當於在暗流的上游築了一個微小的堤壩,堤壩不算結實,還漏水,但馬馬虎虎能用。水面緩緩下降著,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金磚漸漸露出來。

    譚鈴音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黃金,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這個時候就顯出正規軍隊的素質來了,雖然大家情緒多少都有些激動,但依然紀律嚴明,隨時準備聽從鄭少封的指揮。

    鄭少封把所有人分了三批。第一批是心腹之人,專門負責在水邊裝黃金;第二批是心腹中的心腹,負責把裝好箱的黃金運出去。這批人銜接內外,半個字不許透露;第三批是剩下的所有人,這一批人占大部分,他們專管在外面等著看守貨物,並不知這一箱一箱抬出來的是什麼。鄭少封留下唐天遠和譚鈴音在水邊當監工,他自己上去壓陣。

    整個搬運過程持續了一個多時辰。

    所有黃金裝好車,太陽已經偏西了。鄭少封帶著人回到駐紮地,三千人看管著三十輛車,一層一層把糧車圍在中間。鄭少封下了軍令:但凡有閒人蓄意靠近糧車,格殺勿論;若有人打探糧車中是何物,格殺勿論;若有人談論此事,吃一百軍棍。命令一下,大家都知道這東西了不得----自然了不得,要不然也不會撥好幾千人運送三十車糧糙。軍令大如天,眾人連好奇都只敢偷偷摸摸地好奇了。

    回到縣衙之後,唐天遠重賞了那日一同下墓的眾人,並且給除風水先生之外的所有人每人寫了一封推薦信,下一任銅陵縣令看到推薦信,必不會薄待他們。他又警告他們必須守口如瓶。

    接著,他把段風找來,給了他一包銀子,「這些錢拿去發給你的弟兄們,每人二兩,讓大家去做些正經營生。」

    段風接過銀子,問道,「不治我的罪了嗎?」一開始可是說要弄死他的。

    唐天遠搖了搖頭,「你可以將功折罪,本來就不用死,至多是流放。不過吊死的那個姑娘,她家人我已經找到了。他們答應只要你拿出五十兩銀子,就不再追究此事。」

    「我、我沒那麼多錢……」

    「我已經幫你給了。」

    段風聽此,跪倒在地,重重給唐天遠磕了個頭,「大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往後只要您吩咐,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你起來,我不用你做什麼。你身手不錯,且有俠氣,記得以後為人做事要端正,不要害人。」

    「我一定做到。」

    前腳段風剛走,後腳叢順就來了。他來找唐天遠為的是兩件事。一是道謝,宗應林一壞事,樹倒猢猻散,他家人果真安全了。二是認罪,不管怎麼說,他確實參與了此案,給宗應林遞了不少線索。

    「不必,」唐天遠搖頭,「脅從不問。」

    至此,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他也就該離開了。

    ☆、第80章

    臘月寒冬的風,像是夾了冰碴兒,撲面吹來,吹得人臉上肌肉也木木的,凍住了一般。

    譚鈴音忍不住摘下貂皮手套,揉了揉臉。

    唐天遠說道,「誰叫你不願坐馬車,冷吧?」

    譚鈴音緊了緊兔毛圍脖,又把狐狸皮帽子拉低了一些。她的聲音從一堆兔毛之間發出來,有些怪異,「不冷,還挺好玩兒的。」

    她打扮成一個士兵跟在其中,沒有穿盔甲;本來也想騎馬的,可惜不會騎,若是和唐天遠同乘一騎,又覺高調和怪異。

    於是她騎了一頭毛驢出來了,反正運黃金的馬車走不快,她就算騎一頭豬跟著,也不耽誤事兒。

    唐天遠自己騎著高頭大馬,兩人高度差很多,譚鈴音與他說話時還要仰著頭。此刻她的臉埋沒在銀白色的狐狸毛和兔毛之間,更顯小了。唐天遠低頭看了看那騎毛驢的小兵頭兒,搖頭笑,「出息。」

    清辰跟在他們身旁,看著姐姐如此滑稽,他也無聲地笑了笑。

    鄭少封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唐天遠三人押在後面,再後面是唐家自己的隊伍。

    從墓中撈出來的黃金,連著孫、齊、宗家翻出來的贓款,加上譚鈴音保管的那一筆,林林總總,唐天遠大致估計了一下,有十五萬兩左右。這麼多錢,好多人還蒙在鼓裡。他也不能一筆一筆地核對,只能全部鎖好封箱,先安全運到戶部再說。

    除了黃金,他還要把清辰安全地送到皇上皇后手裡。至於譚鈴音,她本來是想回家過年的,但唐天遠堅持讓她先跟著回京。正逢年底,又是這麼大的功勞一件,不趁機跟皇上多討點好處,還想等著過完年再說嗎?

    是以,譚鈴音路過濟南時,只和清辰匆忙地回家看了一眼,飯都沒吃一頓,就又回頭追上了大部隊。唐天遠派了人保護他們,若非他不能走開,一定會親自登門拜訪未來的岳父。

    到京城時,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唐天遠與戶部交接好之後,來不及回家,帶著譚鈴音和清辰,同鄭少封一起進宮面聖。紀衡已經知道此事,見他們回來,自然很是高興,他決定要重重地犒賞他們。於是挨個問他們想要什麼。

    問唐天遠,唐天遠答,「皇上,您把微臣的那份兒賞算在譚鈴音的頭上就好。」

    問鄭少封,鄭少封答,「我想要個媳婦。」

    紀衡又問譚鈴音。

    譚鈴音有點迷茫,她好像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一開始聽說要找皇上討好處,她還是很激動的,算計著要多少多少錢,可是後來看到那麼多錢給了國庫,她又覺得,錢給了國家至少能辦點事兒,也挺好,反正她又不缺錢花……

    唐天遠一個勁兒地給譚鈴音使眼色,鼓動她獅子大開口。

    譚鈴音說道,「要不您給唐大人升個官?」

    唐天遠有些感動又有些好笑,暗嘆他們家音音在關鍵時刻犯傻。升官這種事,根本不用說,皇上自會給他升的。討好處不是這樣的討法,唐天遠後悔沒有提前跟譚鈴音溝通好,他也沒想到皇上會問得這麼直接。

    紀衡覺得這三人的回答甚是無趣。他看了一眼清辰,最終沒開口問他。萬一清辰想要譚鈴音呢……

    於是紀衡說道,「阿晨,你姐姐很想你,你去看看他吧。」

    清辰便跟著一個太監離開了。

    皇宮很大,清辰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坤寧宮。他是後來才知道自己這姐姐竟是皇后的,雖是親姐姐,但身份在那裡擺著,所以清辰見到她,想要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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