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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30:40 作者: 白鷺成雙
    沈大人總算紆尊降貴地吃了一口。

    白仙魚魚肉本就鮮嫩至極,加上廚娘高超的烹飪手段,實在是好吃。

    眉心舒展些許,沈岐遠點頭:「可以入口。」

    這人真是,好吃不說好吃,偏吝嗇那兩句誇獎。

    她笑著搖頭,又替他斟酒。

    沈岐遠神色明朗了些,越過她看向對面這人。

    都是男人,對方什麼心思彼此心裡都有數,只是這一局,無論是哪個層面上來看,贏的都是他。

    賀澤佑眼睫顫了顫,低下頭抿酒。

    他搶不過沈岐遠,更別說現在整個侯府都搖搖欲墜,他只能先明哲保身。柳如意再好,也只是一個女人罷了,他從前沒有要,現在又何必因小失大。

    心裡轉了一圈,賀澤佑再抬頭的時候,眼裡就鎮定了許多。

    「意兒喝一杯吧。」他給如意倒酒。

    如意抬眼,正對上他的眼眸。她似笑非笑,眼尾掛著些嘲弄,仿佛將他那點懦弱又無恥的心思看了個通透。

    賀澤佑難堪地避開她,將酒倒滿:「沈大人是宗族表率,又是朝廷棟樑,今日能一起用膳,是在下的榮幸。」

    說著,將滿杯的酒遞到如意跟前:「意兒也這麼覺得,是不是?」

    如意看著杯中粼粼的酒,輕輕嘖了一聲。

    什麼情啊愛啊,在寧遠侯眼裡,都比不上他自己。這人極度自私,也極度功利,不把女人身上最後一口血喝乾都不會罷休。

    但她還是伸手接過了酒,一飲而盡。

    賀澤佑垂眼道:「下個月家母整壽,便在會仙酒樓包上三十桌宴席,送到侯府去。」

    侯府是有廚子的,還在外頭包席,便是謝她了。

    如意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酒至一半,賀澤佑藉故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腳步在門口頓了許久,但終究沒回頭。

    如意捻著酒杯笑著嘆息:「大人如今還覺得我過分嗎?」

    若對面不是沈岐遠,若她真是柳如意,今日便要被他送上旁人床榻,當他結交重臣的敲門磚了。讓他和柳太師互相殘殺,已經是最溫柔的報復手段。

    沈岐遠面色不虞地問:「你在為他難過?」

    「他也配?」她笑,「我只是為柳如意不值。」

    她這樣的人,瀟灑慣了,自是沒什麼要緊,但像柳如意這樣的大乾女子,看錯一個人便是一輩子,回頭路都難走。

    說是這麼說,但沈岐遠還是譏誚地道:「賀澤佑也不差,年紀輕輕就封侯,也相貌堂堂,也風度翩翩。」

    如意聽得轉過頭來看他。

    「做什麼。」他沒好氣地道。

    眼裡湧上笑意,她伸手撫了撫他的唇角:「從進門來就酸得很,大人今早吃了多少梅子?」

    「你拿我當箭,一箭雙鵰,卻想我有什麼好話不成。」

    想賣賀澤佑人情,又想拿他和賀澤佑當會仙酒樓的招牌,她什麼都想,就不是真心想見他。

    沈岐遠冷著臉別開頭。

    露台上沒有旁人了,如意坐近一些,笑眯眯與他舉杯:「給大人賠罪了。」

    今日桌上的酒很烈,就算是妖怪也會醉。

    沈岐遠盯著她吞咽上下的喉嚨,突然道:「既是賠罪,一杯哪裡夠。」

    她倒也爽快,扔開杯子,就著壺嘴仰頭。

    熾烈的酒氣熏得過路的鳥兒都打撲棱,她片刻便眼泛柔光,神態嫵媚。

    他低聲問了一句:「若昨日你見的人是他,也會那般嗎。」

    如意挑眉,覺得面前這人有些孩子氣,不由地放柔聲音哄他:「怎麼會呢,昨日那書齋里換了大人之外的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撲上去。」

    撒謊。

    她還沒醉。

    沈岐遠抿唇,又給她壺中酒添滿,手腕卻被她按住。

    「我一個人喝啊?」她噘嘴,眼裡滿是哀怨。

    沈岐遠想了想:「我陪你便是。」

    他喝一杯,她喝一壺,他就不信她還能不醉。

    風送桂香,日薄夕陽,露台上一片暖色。

    桌邊漸漸倒了三四個空酒罈,盤中殘羹也慢慢涼透。

    如意撐著下巴看著旁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泛紅的臉:「沈大人吶,這就醉了?」

    沈岐遠頭沉得動不了,只能輕哼一聲:「沒有。」

    才七八杯而已,怎麼會醉。

    他伸手,想再拿酒,手卻被人握住,接著便有溫潤的觸感分開他的五指,與他淺淺交扣。

    「大人吶~」他聽見她含笑的嘆息。

    有什麼好笑的呢。他想,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般酒量好,就像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般多情又薄情。

    他知道她的習慣,一定會把所有好看的小郎君都攬入裙下,今天這個,明天那個,膩味了就再換。

    可他不想要別人了。

    他就想要她。

    第48章 我恨你

    ——如意詫異地聽完了他整段的酒話。

    醉了的沈岐遠沒了冰冷的外殼,脆弱得一碰就碎,勉強抬頭看她,一雙眼又紅又倔強。

    如果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一定會被他這模樣打動心腸,畢竟誰不喜歡一個滿心痴迷自己的小郎君呢?

    但幾千年的風霜刮過去,如意再看這一腔赤誠的少年人,只會想笑著摸摸他的腦袋。

    別傻了卿卿,無論神還是妖還是人,從一而終都只是一個漂亮的假象,他們各自有各自填不滿的欲望,有各個階段不同的想法,也有合適的歲月里更加合適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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