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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46:55 作者: 傾蕪
    而只是兩個月沒見,她好像已經蒼老了很多,眼角爬上了皺紋,頭髮似乎也白了一些。

    她低了頭,不想讓他們看見眼裡的淚,輕輕地回答了一聲:「嗯。」

    宋離聽見這聲回應,驚喜又感動,他走上前去,去接自己的姐姐回家。

    奉清走到那戶小小的平房裡,母親手裡還拿著織了一半的布,她見她看著,便笑笑:「城裡人喜歡這些帶了圖案的布,媽媽織一些去賣,也能勉強餬口。清清,你別為媽媽擔心。」她悄悄把手指上紅腫出血的地方都藏在布的下面,不讓她發現。

    奉清抿著唇角不說話,母親的小動作也都盡數落盡了眼底,心裡泛過一陣陣心疼和無力感。

    世上並無雙全法,她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真正正的和池律走到盡頭了。

    輕閉眼眸,鴉黑睫毛覆在眼瞼之上,融了日光,淒冷的溫柔。

    「媽。」奉清掀開眼帘看著她,她用著一種無論如何也化不開的悲傷口吻輕輕說:

    「我要和池律離婚了。」

    第43章 43 棋差一步,步步皆錯。

    塗珍手停頓了一下, 日光照著身上的布,暖得有些發燙,眼眶一陣發熱, 她心疼她女兒。誰能想到老一輩那麼久遠的恩怨都能牽扯到他們呢。

    她愛著奉啟航, 也愛著她女兒,她甚至有在心底想過, 如果清清還是要和池律在一起, 她不會反對,只是會一個人搬出去, 自食其力自力更生。

    垂了眼, 塗珍看著地面,極勉強地笑:「清清, 你決定好了的事, 媽媽會支持你。」

    奉清上前一步, 彎腰輕輕抱住媽媽的背, 心底滿是愧疚, 「謝謝媽媽, 」眼底隱著淚意,「這些天辛苦您了。」

    楊雪扯著一塊織好了的布走出來,看見他們, 笑著開口:「清清也來了啊。」

    塗珍握住奉清的手給她解釋:「這是楊雪阿姨,宋離的生母, 是她這些天收留我, 讓我不至於流落街頭, 快謝謝。」

    奉清抹了抹眼睛,看著楊雪,面容有些熟悉, 想起她是那天被訛撞車的人,是宋離的生母,得了白血病的那位。

    她誠懇開口:「謝謝楊阿姨,我媽這些天多虧您的照顧了。」

    「楊阿姨病情現在怎麼樣了?」

    楊雪擺擺手,笑得眼角浮現出皺紋:「沒事,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以後就住這裡吧。」她走到一旁拿起繡針,手指靈巧地在另一塊布上翻飛,輕輕開口:「病情現在控制住了,應該是我謝謝你們。」

    「阿離不懂事,跑去求你們,得虧奉夫人氣量大不計較,才撿回來我這條命。」

    「我們已經在存錢了,阿離明年大學畢業也能工作了,你們的錢,我們一定會儘快還給你們。」楊雪靜靜說著,臉色還能瞥見病後初愈的蒼白。

    「不用還了楊阿姨。」奉清淡淡答。

    宋離站在一旁,少年模樣,背脊挺直,他穿著簡單的深色運動裝,手裡還提了兩瓶橙汁飲料,在這逼仄的房屋裡顯得很堅實。他看著她的眼睛,說話永遠那麼認真:「謝謝你,姐姐。」

    「我聽說你們的事了,如果你討厭池律,我就去幫你收拾他,」

    奉清彎唇笑了下,回問:「你怎麼收拾他?」

    「打他一頓,像個男人那樣。」宋離雙眼直視她,眼睛如清泉,清澈而乾淨。

    「不用了。」掩飾了眼底的情緒,奉清移開眼,轉移話題,勉強笑笑問:「那你為什么姓宋不姓楊啊。」

    宋離伸手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媽怕我問我爸爸,給我亂編的姓。小時候,她告訴我我爸叫宋別,所以我叫宋離,我們連起來是別離,註定別離,所以我在,我爸爸就不在,她變相告訴我我爸爸死了,所以我從來沒有找過爸爸。」

    奉清感到詫異,心底微微泛起酸澀來。

    眾生皆苦,沒有什麼不同的。

    楊雪聽見心底也心疼他,叫他,「阿離。」

    宋離轉身隔著遠遠的地方,回了她一聲:「媽。」

    楊雪笑笑,「辛苦你了。」伸手指了指他手裡的飲料,「叫他們一起進來吃飯了。」

    五人吃了頓豐盛的午飯。有紅燒魚,還有麻婆豆腐,楊雪廚藝很好,做出來色香味俱全。奉清一口氣吃了兩碗米飯。吃了這幾天來唯一的一頓飽飯。

    ——

    6月08日,奉清起得很早,獨自一人出了城中村,坐公交到了南嶼車站,她去了最近的郵局。

    空氣熾熱,高大的古榕樹枝蓋繁茂,晨光從樹枝枝椏間瀉落,照在斑駁的水泥地板上,塵矮在光束間飛舞。蟬鳴一聲一聲不停歇,夏天也如此,沒完沒了的。

    奉清穿著涼高跟,腳腕處是一隻銀色鏤空蝴蝶,這是媽媽從以前的家裡帶回來給她的。一襲湖藍色長裙,裙擺掃著腳踝,仍是清高的美。

    她不低頭,踩著高跟,走到那個深綠色郵筒前。將那份早已列印出來簽好字的離婚協議用大信封裝好,她彎腰,扯下右腳的銀蝴蝶,把那隻蝴蝶黏在信封開口處。

    銀色纖巧蝴蝶吻在雪白的信封上,讓這封信像一件藝術品一樣完美。

    她用黑色簽字筆,在收信人處寫上池律的名字,刻骨用力,一撇一捺,收尾利落乾淨。

    伸手將信封投入那個綠色的郵筒,心底平靜湖面如被砸下一塊碎石,層層漣漪泛起,終究還是難忍。奉清伸手捂住眼睛,日光透過指縫間落在眼睫上,遙遠而虛假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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