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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46:55 作者: 傾蕪
    奉啟航冷笑,「談?我怎麼談?你老公倒好,對外都說生病去外地修養了,手機都關機,我連人都見不到,怎麼談?」

    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奉清一手緊緊捏著手機,垂著眼看著面前紅木桌椅上的一方小小梅花刺繡。

    周文彥看著她,眼神沉鬱,一聲一聲似提醒她,敲打她,「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怎麼能這樣坐以待斃,自取滅亡呢?」

    奉清如坐針氈,再也忍不了,一手緊捏著衣角,站了起來。窗外日光透過玻璃射到了她的眼裡,如碎光一樣,一點一點在瞳孔里炸裂開來。

    第30章 30 如果我們不能共生的話,只能同死……

    烹茶飲酒, 茶香在這小小的一方空間裡溢散開來,縷縷白煙升騰而起,罩得視線都模糊不清起來。

    塗珍雙手握住奉清搭放在桌上的那隻手上, 安慰她:「清清, 我們沒事,奉氏根基深厚, 哪能被這點小事打倒, 你先坐下,聽爸媽和你文彥哥哥說。」

    指甲陷入肉里, 眼帘垂下, 遮住了情緒,她知道媽媽是在安慰她, 這樣大的打擊對任何一家企業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們沒理由不去焦慮憂心。而從她爸未曾舒展過的眉目就知道了, 這件事確是比想像中的嚴重。

    重新坐回椅子, 奉清一直交握著手指, 咬著唇角, 一言不發。

    而周文彥悠然自得地斟茶啜飲,淡然無波,他眼角餘光一直看著她。

    那雙眼睛, 就如水蛇,一半盤踞在濕岸上, 一半舒展在水紋中, 波光粼粼之下, 眼皮慵懶而危險地半睜著,仿佛隨時準備將獵物絞纏窒息致死。

    恐懼和驚懼的回憶裹挾著她,避無可避, 她又想起那年,她十四歲,生了一場大病,躺在慘白灰敗的病房內,病房外是古樸森郁一望無際的莽莽樹林,而頭頂是搖搖欲墜的黃色吊燈,燈罩里舖了厚厚一層飛蛾的屍體,空氣中細微的灰塵不住流淌,一切都壓抑而沉悶。

    而她大病未愈,醫生說需靜養,便轉院至此,遠離人跡與煙火。

    彼時尚在輸液,偶爾會呼吸不過來需要吸氧,她帶著氧氣面罩,漆黑眼珠無絲毫波瀾,如死水一般定定地盯著頭頂的破爛吊燈。

    而周文彥來看她,她清楚深刻地記住了他當時十七歲,而當天是他十七歲的最後一天。

    他拔了她的氧氣面罩,微笑地看著她,看著她表情痛苦地扭曲起來,窒息感如一隻大手狠狠地攫住了她,她眼睛睜得很大,死死地看著他,聽見他說:「小清妹妹,你是我的,如果得不到,那麼,我就毀了你。」

    他聲音很慢很慢也很輕很輕,眼角笑意淺淺,他一手握著那張面罩,玩味地看了看,淡淡道:「就像現在一樣,毀了你。」

    眼球照進一點燈光,瞳孔縮小,他看著手中的面罩,喃喃道:「今天我十七歲,殺人也死不了哦,清清,」他看著病床上的姑娘清秀的眉目痛苦地皺起,張大嘴巴拼力呼吸,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嘴唇,「可是明天我十八歲,如果我們不能共生的話,只能同死了。」他話中帶了惋惜,眉目也似乎染上了憂傷。

    而奉清眼珠一點一點沉頓下來,她呼吸不過來,如同溺如深海,渾身發冷,牙齒不停打顫,她覺得自己要死了。

    ——直至走廊傳來了腳步聲,周文彥才把氧氣面罩重新給她戴上,之後甚至還能微笑不露絲毫破綻地面對應付她爸媽的問責。他笑得一臉人畜無害,微笑地看著她,輕輕問:「清清,我對你好不好呀?」

    奉清驚懼著睜大雙眼,手指死抓著被角,在那雙如蛇一般危險的眼神中點了點頭。

    奉啟航見他們這樣要好,也很欣慰,點點頭道:「清清,我和你文彥哥哥的爸爸是世交,你和你文彥哥哥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他大你四歲,性情溫良,為人知禮節。在你們小時候,我就和你周炳叔叔定下了你們的婚約,不出意外你們以後是要結婚的,把我獨一的女兒交給文彥,我也放心。」

    死咬著嘴唇,雙眼直直地盯著天花板,奉清突然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再後來,也許是老天眷顧吧,周家時運不濟,被人聯名檢舉,他們舉家搬出了南嶼,而那連紙證都無的口訴婚約,自然也就作廢了。

    她也曾告訴過母親周文彥拔她氧氣面罩的事,那時他們家已搬走,母親心疼她,便再沒拿婚姻之事約束過她,此後讀書留學都是依著她的性子來,把她寵成了奉家獨獨一份唯一的心肝兒。

    …

    「文彥可有什麼對策?」奉啟航沉聲問道。

    周文彥放下茶杯,溫謙有禮地回答:「奉叔叔,我們找准源頭,既然是從媒體這興起來的消息,我們就從媒體那邊壓下去,發通稿,必要時可以寫你以前做慈善的新聞稿,如果沒有現在做戲捐點也是可以的,首先要在民眾面前樹立一個正面的形象,而醫療事故我們需要家屬發聲,承認與奉氏所售賣的儀器沒有直接關係,只是普通的醫療事故,出現的原因只能是主刀醫生的問題。」

    「當然這其中彎繞態度轉變,都是要拿錢搞定的。」金絲眼鏡下的眼睛沉靜無波,他說得不帶絲毫感情。

    奉啟航讚賞地點了點頭,「文彥果然聰穎……」

    「你這是欺騙大眾。」奉清忍不住站起身來,「爸,現在是我們奉氏做錯了事,我們應該承認錯誤並改正,而不是想著如何去推卸責任,你這樣做那些主刀醫生難道不無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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