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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46:55 作者: 傾蕪
無力與絕望籠罩著他,在這鋼筋水泥土的森林裡,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渺小過。
半個月前就檢查出來了,就是那天被車不小心擦傷了小腿,流了血,卻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去了醫院檢查,醫生說是血小板太少了,要做進一步檢查,然後查出來了這個病。
對他們家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住了十天的院,正在準備一輪化療,家裡存款早就見底,還東借西借,欠了幾萬外債,他們再也借不到錢了,再這樣下去,母親就只能等待死亡了。
媽媽還主動剃了光頭,美麗烏黑的一頭長髮沒了,可還是笑著對他說自己沒事。
這十幾天裡,他沒有一天睡過好覺,照顧母親,為生活奔走,落魄潦倒。
或許是母親覺得自己無法再長久的陪伴在他身邊了,不想他孤苦無依地一個人在這世界上,她把他叫到床前,告訴了他的爸爸是誰,告訴他從小到大沒有見過一面的爸爸是誰。
她說,她不必再接受治療了,帶她回家吧,趁還能動的時候給她煮點他愛吃的飯,等不能動了,咽氣了,就隨便在荒山找個地方把她埋了。
那時候,他可以去找他的父親,權勢名望集一身的人,他可以保他一生衣食無憂,她也就能放心得下了。
所以,他撒了謊。
不是他媽媽讓他來找他的,是他擅自來找他的,他想無論如何得先借到錢,他要救他媽媽。
奉清不動聲色抓了抓窗框,垂了眼,不去看他們。
知這人世眾生皆苦,有的人連活著都是奢求了。
宋離聲音在顫抖,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指尖,輕輕叫了聲:「爸。」
塗珍抬眼望向窗外,沒說一句話。
奉啟航聽了這聲很欣喜,說話的聲音也軟了:「你說,阿離。」
「您能借我錢嗎?」他聲音很低,低到塵埃里,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似是怕他拒絕,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以後一定會還的,不管多少年,請您相信我。」
奉啟航心底愧疚更甚,輕聲回:「要多少?」
宋離比了五根手指,他為自己感到無恥,頭也埋得很低,輕輕說:「五萬。」
而窗外青山,延綿萬里。
奉清的心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細密地泛著疼。她以為他至少會說五十萬。
池律慢慢抱住她,他知道她不忍心了。
她從小,一直生活在雲端,怎麼會知道人間疾苦。
而他,是泥濘里長大的孩子,也和宋離一樣,被生活壓彎過脊背。
是他高攀了,摘了她這朵雲。
第21章 21 你有沒有想我
一連休息了兩天, 鍾隱師兄委婉地發來郵件告訴她,如果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應該歸所了, 畢竟現在還是新人剛起步, 並且也簽了秘協,不能離開基地太久。
奉清在家收拾了下, 回郵件, 回到一半,還是放心不下, 丟下電腦又去了母親那一趟。
宋離已經走了, 母親在臥室梳洗,而奉啟航在露天陽台上抽菸。
神色凝了一下, 奉清徑直走向了母親的臥室。
私語玫瑰的香氣, 房間裡懸掛了幾幅熱烈鮮艷的油彩畫, 奉清輕輕走過去, 叫了一聲:「媽。」
母親梳妝的動作停住, 慢半拍似的抬頭看她, 「清清,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心底一陣心疼,手指扣了扣門框, 奉清輕輕開口:「媽,你還好嗎?」
怔了怔, 塗珍勉強朝她笑笑, 安慰她:「媽媽還好, 這不是完完整整地站在這嗎,清清,你別擔心。」說話的時候她眼睫毛下垂, 說的話都不知道是不是在騙自己還是偏她了。
咬了嘴唇,看著母親許久。
窗外飛鳥飛回又走,天空霧蒙蒙的,看不清天色。
「離婚吧。」聲音很輕也很低,奉清一直看著她的眼睛。
塗珍明顯愣了一下,半晌有些發木地回問:「什麼?」
「媽,離婚吧。」奉清又低低重複了一遍,話里有哽咽:「如果難受,如果不快樂,如果痛苦,就不要和我爸在一起了,離婚吧。」
塗珍伸手拿桌上的一瓶指甲油,握在手心裡冰涼,心底湧起複雜酸澀的感情,離婚嗎?可是她還愛著。
捉弄人的感情,折磨著她,也折磨著彼此,過了半晌,終究是嘆了口氣:「沒這種可能。」
奉清心疼,還想勸:「媽。」
「啟航。」塗珍直接提高了音量,叫了她爸。
熄了煙,奉啟航從陽台進來,剛剛他們的對話他全一字不落的聽見了,走到臥室門口,低頭看著塗珍。
他愛的女人,他女兒的媽媽。
奉清倚著門欄,想和他拉出一點距離。
「奉離不會回來,對外會稱他是養子,昨天是我考慮不周了,」沉了沉眸,帶了絲愧疚,「阿珍,讓你受委屈了。」
扣緊門框的手突然就鬆了。
奉清轉身,頭也不回地就往屋外走。
她面色無波瀾,心底卻如海浪翻湧,深刻想著的事是:她不能接受背叛,這輩子,一次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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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基地那天,天氣很好,白雲襯著藍天,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野草瘋長,連了天。
她走的時候池律沒在家,自己找了個司機,收拾了行李,拉上後備箱就走了。
到基地時是師兄派車來接的,又換乘了一段路,到了公寓放下行李換了工裝,回返直接去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