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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46:55 作者: 傾蕪
翌日,起了大霧,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群山隱於霧中,遙遠而模糊。
奉清駕車駛過街道,在十字路口等紅燈。
手機屏幕亮起,姚霜霜給她發消息。
[池律他怎麼回?]姚霜霜八卦詢問。
微怔了一下,奉清垂眸,回應:[他說,十分。]
十分真心。她逃也似的移開目光,不敢再追問下去,她也應該相信他的真心,如果滿分不是一百分的話。
紅燈轉綠,車流移動,在白茫茫的大霧間,像一條漆黑髮亮的河流,從路口這頭到那頭,緩慢流動,窺得見河底石子,孑立煢煢。
伸手打開導航,她有大半時間都是在車上度過的,今天她要去羲禾研究所,提前去看一下研究所的環境和氛圍。
一路向北行駛,走走停停,車障紅燈多得讓人迷糊,奉清起得早,還帶著些微朦朧的睡意,強忍著睏倦,掀開眼皮子看路,努力和前面的銀色SUV保持五米的車距。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前面SUV的車牌上,宜BXXX,是外地車輛。
奉清一手搭著方向盤,剛往前行駛了百來米,窗外陡然傳出一聲尖厲的叫聲,驚得她後背汗毛直豎,瞌睡一下子都清醒了。
並不寬敞的柏油路被擠得水泄不通,沒過一會就有警笛聲傳來,交警在前面放了路障,柏油路右側近三分之二的區域被隔離帶隔離開來。
奉清打開車窗,聽見外面熙攘的吵鬧聲,還有空氣間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抬眼從玻璃裡面往外看,只能看見身穿制服的警察來來回回的忙活。
有人叫:「救命啊!救命!」
有人哭訴:「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這時速二十碼還能撞上人,我是真沒想到,是那個女人她自己來撞我車的,她,她她,她就是想訛錢!」
圍觀群眾眾說紛紜,褒貶不一,一時爭論不下來。
奉清一手搭在車窗上,看著外面霧蒙蒙的天,頭昏昏漲漲的疼。
而車流一動不動,陷入了僵持之中。
時間一秒一秒流失,秒針在鬧鐘格子裡已經走了三圈,奉清拿出手機,給姚霜霜發消息:
[我堵車了。]
姚霜霜抱著手機玩,幾乎秒回:[堵哪了?清清你一大早是要去哪啊?]
半闔著眼,看著地圖上一動不動的小綠點,煩心得很,奉清隨便發了個消息回:
[出車禍了。]
旋即便把手機丟一邊去,一手撐著頭開始闔眼小寐。
不知又過了多久,霧散了些,絲絲陽光從雲層間灑落下來,落在皮膚上,帶了暖意。
「叮咚咚……」有人隔著車窗敲門。
奉清睡眠淺,被驚醒了,朦朧睜開眼,看著窗外的人,是穿著制服的交警。
他叫她把車往右邊移動,奉清照做,人還挺迷糊的,等將車挪到右邊空曠地帶時,前面視線驀然開闊。
「我媽她不會撞車訛錢,是司機在污衊。」
「明明就是那個女人,莫名其妙撞上我的車,晦氣!還有你,你是她兒子,你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中年男子語氣十分霸道,且豪橫。
有人不耐煩:「吵吵什麼吵吵?快半個小時了,還在吵。」
「我說了,我媽是被冤枉的,她不會撞車。」而被侮辱的男人並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分只是一遍一遍強調,一遍一遍說著這句話。
奉清聽見了這聲音,覺得耳熟,一時沒想起是誰,直到抬眼從視線玻璃外看見那個站在警察身邊個子高高的男子。
仍是卡其色風衣,背脊挺得筆直,只不過眉心緊皺,手指曲握成拳,是在盡力克制著憤怒。
是宋離。
一眼看見他,心被揪了一下。
奉清拉開車門,下車,踩著皮靴走近,十來米距離,第一次讓她覺得那麼遙遠。
「你不看看你是個什麼垃圾?一身破爛也好意思說老子,這穿的什麼啊,你看你那鞋,十塊錢的地攤貨,呸,是垃圾堆里撿的吧,扔了老子都不好意思要!還有你媽,身上那是穿的什麼啊,什麼破布片,就你們這種窮逼,對就是說的你,才會出來訛錢!」
中年男人面露猙獰,話語間儘是侮辱與不客氣之意。
陡然聽見這一句句咒罵奚落的話語,奉清怔了怔,她看著宋離,面色微動,耳朵發紅,而身子仍是挺得筆直。
他站在陽光下,謙卑溫憫,自尊被人碾碎,不自覺握緊拳頭,脖頸繃緊,雙眼死死地盯著那位身材微胖穿著皮衣的中年油膩男人。
四周的人或圍觀或仔細研究起他們的穿著來,無人敢為他們說一句話。
宋離腳趾都繃緊了,抵著運動鞋的前沿。這是一雙淡黃色的安踏運動鞋,鞋面已經洗得發白了,但乾乾淨淨,連泥土也沒沾一點,看得出他很愛惜這雙鞋。
這雙鞋怎麼就破爛了,怎麼就一文不值了?這是他讀書時辛辛苦苦兼職端盤子一周多攢的兩百塊買的唯一一雙略「名牌」的運動鞋。
他僵立著,唇色發白,死死地看著那男人。
那男人還沒欺負夠,上前幾步,面目猙獰,想要繼續嘲笑。
看著他眼神里凌弱不甘,身形在這空蕩的馬路邊盡顯單薄,心裡驀然漫上一陣心疼,奉清徑直走上前去,將他護在身後,對著身前的中年男人不客氣地開口:「給我滾。」
男人被面前的女人嚇了一跳,她眼神太過鋒利,一身皆是高定,價值不菲,一枚普普通通的耳墜便可抵得上他車的價值,他惹不起,說話也慫了,「你,你,你又是誰啊,我,我,我沒惹你,我是讓那小子帶著他媽滾,他訛錢,賠我點精神損失費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