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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44:52 作者: 傾蕪
江綿竹在夢中暗暗想,她這輩子沒對別人這麼溫柔過。明明那麼要強,那麼獨當一面,為什麼到了他面前就甘願軟聲細語,再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了呢。
她想,她可能中了毒。
許蕭很珍惜這休息的時間,也閉眼休息了。
再次醒來時,隔壁的混亂聲和音樂聲已經沒有了,室內燈光大亮,有些刺眼。江綿竹眯了眯眼,適應了下光亮,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半。
門被打開了,門口站著個小混混模樣的年輕人,五顏六色的頭髮,花里胡哨的長T恤,破洞哈倫褲,嘴裡還一直嚼著口香糖,一身痞氣。
小混混一邊嘴角痞氣地上揚,目光赤.裸的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赤.裸完全不加掩飾。
江綿竹挑了挑眼角,想回懟一個眼神,身前卻被許蕭擋住了,許蕭冷冷地看著那小混混,渾身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
他看人沒表情的時候就顯得淡漠,若這淡漠裡加了絲狠意,那便是直直看得人心裡發怵。
小混混有點慫,便沒再看江綿竹了,把目光移到別處,撓撓頭,還假裝帶了囂張氣焰道:「崢哥找你們。」
「跟我走。」
許蕭無聲地牽起江綿竹的手,跟著那小混混出了房間,一同繞著四四方方的水泥院子沉默地走著。
院裡黑黝黝的,冷白的月光撒下來,更添幾分森白的冷意。
森黑的樹木,還有那隻長兩米左右的鱷魚都沉默,憑白地讓人從腳底升起絲絲寒意。
他們隨著小混混上樓梯,環形樓梯,聲控燈亮起,橘黃偏暗的燈光孤寂地灑下來,聲聲腳步聲是這靜中唯一的動。
他們約上了兩層樓,到了第三層,最後離那森白的彎月近了些,視線也明亮了些。
小混混踩著一雙螢光鞋,反光,一閃一閃的,看得人心裡煩躁。
影子也是暗沉的,在細微的燈光下拖得長長的,像這漫長的旅途。
到了唯一的那間燃著燈光的房間時,螢光鞋不再移動,小混混敲了敲門,輕輕又帶著與他不符的乖巧道:「崢哥,人來了。」
「進來。」低沉洪亮的聲音。
小混混把門推開,先行進去了。
江綿竹想到那雙鼠眼,深吸一口氣,跟著許蕭走了進去。
屋內有兩盞燈,暖黃的白熾燈和慘白的LED檯燈。還有一陣涼氣,將夏日的熱氣驅盡,屋內應該有空調。
從踏進這個房間開始,江綿竹就緊繃著神經,感官所感知的一切都被極力放大,她甚至感到自己能夠聽見針落地的聲音。
屋內有一塊極大的上好梨花木製成的木桌,上釉均勻,在暖黃的燈光下甚至似乎在微微發光。
木桌旁的兩面白牆上釘了兩排書架,書架上擺放了大大小小的各種珍稀動物的標本,有二十三種之多。
白頸長尾雉,玳瑁,伊犁鼠兔,金絲猴,娃娃魚,中華大蠑螈,褐馬雞……甚至還有一隻小型的印度蟒。
保存度都相當完整,到了讓人不寒而慄的程度。
各色的毛皮,各色的眼睛,像含著幽幽的光,都在午夜醒來,注視著他們。
江綿竹眼角一跳,移了眼,靜靜地看著桌前那個正托著下巴打量他們的男人。
他右眉毛上方的疤痕在橘黃的燈光下被打磨了稜角,顯得不那麼可怖,可那雙惡狠狠的鼠眼,在暗中卻又迸發出從未有過的狠意。
「坐。」何連崢嘴角稍稍一勾,一個邪厲的笑容就展現出來。他眼神示意了下小混混,小混混立刻便出去了。
江綿竹許蕭坐到了黃花梨木桌旁的木椅上。許蕭臉無懼色,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江綿竹有點害怕那雙眼睛,目光移到了他手上的帳本上。
「來這裡幹什麼?」他手裡拿起了一對核桃,不停地在手心盤弄。
「旅遊。」江綿竹屏息,淡淡回答。
「呵,我最恨別人騙我,你考慮好再答。」他的目光帶著刀一般的審視,讓人心頭直跳。
許蕭目光不偏不倚,替江綿竹答:「她來勸修鐵路,我來找她。」
何連崢手裡的核桃盤得越來越快,突然戛然而止,他笑出聲來:「這樣啊,但你們現在是不是知道得有點多了?」
空洞的笑聲夾著淡淡的瘋狂。
「我們這一行,都是在晚上干,知道得多了,也就差不多這樣了。」
「你說你們是不是該死啊。」他笑得更大聲,手中的兩枚核桃被丟棄到了桌上,他從背後拿出了一把鋥亮的54手.槍,重重地放在他的座位旁。
「誰先來,選一個。」
江綿竹渾身忍不住顫抖,咬著嘴唇,看著他那可憎的刀疤。
許蕭卻輕輕笑了,深邃的眼睛看著何連崢,帶著捉摸不透,他淡淡道:「你不會。」堅定的語氣。
何連崢冷笑,一手拉下了保險栓,手拿著槍對準了許蕭。
「我不會,呵呵,誰他媽給你的勇氣。」
江綿竹驚恐地看著那把槍,心提到嗓子眼,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她剛想說「我先來」,就聽見許蕭淡淡的聲音。
「暗網。」平靜,沒有波瀾。
頂著他頭的槍的力度慢慢鬆了,何連崢放下了手.槍,放肆地大笑出聲,喃喃道,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