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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44:52 作者: 傾蕪
江綿竹微微笑,將目光放得遠了些,掃過街上的車流與人行道的行人,腦子裡卻又驀地晃過許蕭的臉,冷淡英氣的一張臉,他會溫柔嗎?會吧,以前的他會。
江綿竹嗤笑,扼殺了這種想法,從兜里摸出支煙,剛點上,就被黎瑤奪過。
她徑直扔進了垃圾桶,江綿竹睨了她一眼。黎瑤卻一本正經地說:「你生病了,不能抽菸。」
江綿竹挑了挑眉,抿了抿唇角,微微彎上,把打火機也揣進兜里:「可以了吧。」
黎瑤過來挽過她手,有模有樣地回:「真乖。」江綿竹好笑,又揉了揉她的頭。還硬被要走了剩下的半包煙。
發現張皓在淡淡注視著她,江綿竹回看了一眼,卻在他眼裡看到了深深的紅血絲。她輕笑一聲,這位兄弟昨晚過了吧。
倒也沒放在心上,回程的路沒什麼波瀾。黎瑤纏著她講了好些好玩的,張皓沒搭腔,她時不時應一句。
車窗之外的風景不斷變換,急速流淌,像被上了發條的時鐘,開始了,就再難停下來。
她閉了眼,囑咐黎瑤送她到了公司。
本是請了假,但現在似乎也沒有回家的理由。況且那個家,本不可以稱之為家。這麼些年,她一直苦苦維繫,沒人知道她有多累。
但有些重擔,一旦接過扛在肩上,時間久了竟像長在了身上,脅迫著她沉重呼吸。
江綿竹身上穿的是許蕭的給的那件黑色長裙,腳底穿了雙白色運動鞋,標籤都還沒剪。而她的衣服,大概現在還在Bluelight的廁所里吃灰,紅高跟大概已經抵達了垃圾場。
她去辦公室找老闆銷了假,向同事借了把剪刀,把標籤一一剪下,扔進垃圾桶。那位同事走過來朝垃圾桶里瞥了一眼,驚訝說了聲:「DIOR的衣服啊,幾萬塊一件,竹子你夠有錢的啊。」
江綿竹挑了挑眼角,微微笑,不過笑容有點凝固。
為什麼沒有人在她剪標籤之前告訴她?得,現在又欠債了。暗恨自己昨晚就不該去那鬼地方,一分錢沒撈到,還賠了本。
江綿竹主寫銷售報告,和採購計劃,現在是淡季,市場供求不大,工作一小時就解決了。之後老闆派她去了對面部門,學習加幫忙。
江綿竹應下。去之前特意去瞧了下公司的幾位實習生,林薇平時是表現最好的,不過今天她明顯心不在焉,疏忽大意,漏洞百出,時不時看手機,且看手機的時候表情很豐富,咬唇皺眉,各種氣憤的表情包,她都生動地演繹出來。
江綿竹端著水杯,站在門外,她輕抿了一口,「林薇。」低啞的一聲,嗓子還不大好。
林薇弓著背一抖,這一抖,手裡的手機直接就抖到了地上,她低著頭,牙咬嘴唇咬得死死的,沒作聲。
這麼怕她?江綿竹好笑地彎了彎唇角,長腿走了幾步,走到她面前,彎下腰替她撿起了手機。
手指觸及屏幕上那一行字的時候,她手指尖抖了抖。
又若無其事地替她熄了屏幕,撿起交到了林薇的手中。
她輕輕說:「以後別這樣了。我去對面部門幾天,你們好好干。」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逼仄的辦公室的,只是胡亂尋了個衛生間躲著。
一捧冰涼的水貼及肌膚,她大口呼吸,心快要跳出胸膛。
那行字卻在腦中揮不去抹不掉。
「許蕭深夜幽會下流舞女。」
深深地閉眼,她艱難地從兜里摸煙,手指尋了許久,也沒找到,自嘲笑笑,不才交給黎瑤嗎,她記性怎麼這麼差了?
抽出指尖,她胡亂地揉了一把頭髮,對著鏡子勉力地彎了彎唇角,可是那笑極其苦澀,像冷凍很多年的生柿子,苦極澀極。
也曾有人說過很多不堪入耳的話,在言論上將她踩入泥沼,讓她無法喘息,縱使已經過去很多年,可那種驚懼與揪心時時刻刻在她心裡紮根,成了一觸就會疼痛的存在。
而現在她擠不出一滴乾澀眼淚來回應,只能默默地什麼也無法做。
江綿竹長吸一口氣,下載了微博,註冊了個帳號,清清白白,頭像也沒有。
正中推送的大大字樣是熱搜第一
#許蕭幽會舞女#
點進去,有他們的好幾張照片。他抱著她,她的頭埋進了他的胸膛,沒有露出臉,只不過那件暴露的裙子外一雙筆直細白的長腿卻一絲不余的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評論里風向一致偏向罵她。「下流」「下賤」「婊.子」,「衣著暴露,一看就不是好人。」「夜場女王」「包夜多少錢啊」「飛機場」「小心愛滋。」不勝枚舉。
江綿竹扶了下門框,勉強站穩。手機鈴聲響了,她接過,boss讓她去隔壁材建部開會,商量討論一下以後的發展及規劃。她胡亂應了聲,木木地走到了會議室。
會議里談論的是建橋建鐵路問題,專業術語她聽不懂,腦子裡只有那些惡毒的言語,快要將她的頭腦炸開。
每日回家都會得到她親生母親的嘲諷,聽了八年的「賤人」,聽到她都快相信了。昨晚許蕭的話也在耳邊迴響。低啞陰翳的那些字樣她說不出口,他卻從諫如流。
或許她真的就是那種人吧。心中一陣一陣鈍痛,這些冰渣一涌而入,將她刺得千瘡百孔。
怎麼衡量愛呢?傷害來的時候遠比愛刻骨銘心,鮮血淋漓。如八年前她傷害他,又如現在,互相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