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2023-09-19 17:19:01 作者: 淳牙
    「季白深等一下,」劉璽突然喊住他,卻沒有馬上說話。經過一段尷尬的沉默後,他才試探著問出一直懷疑的問題,「十幾年前,你也認識楊崇生吧?」

    季白深手已經放在車門上,側著身子,沒有動。

    「那時候,他是不是就想拉攏你?」

    季白深仍然沒有動。

    劉璽追問:「他後來一手捧紅苑景的那幾幅畫,真的是苑景的作品嗎?」

    季白深慢慢轉回頭,不知他經歷了怎樣一番掙扎,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波瀾不驚。他只是看了看劉璽,又看了看陸銘,什麼也沒說,開門下車。

    冬天的黃昏有一種蒼涼遒勁的氣質,短暫,又極度燦爛。閆筱整個人沐浴在橙黃色的夕陽下,緊緊盯著眼前這個談吐儒雅時刻微笑的男人,聽著那些讓她陣陣耳鳴的殘酷真相,攥緊了手裡的匕首,仿佛那個小小的武器能給自己帶來無窮力量一般。

    「我就是算去自首,也不會讓你們威脅他做這種事的。」她使出渾身的力量,一字一字地強調著。

    楊崇生微笑著,上前走了半步,柔和地看著閆筱:「我以為經歷了這麼多,你已經成熟起來了呢。」他頓了頓,似乎輕輕搖了搖頭,「到了如今這個狀況,孩子,已經由不得你來做選擇了。」

    閆筱忽然有點站不穩,她撐著身後的門,眯起眼睛看著楊崇生,夕陽下。她倔強的臉上露出一絲決絕之氣。

    突然,在緊繃的氣氛中,秦勛的手機響起來。他拖著受傷的手腕,撿起地上的手機。他只聽了幾秒鐘,抬眼小心翼翼地看著楊崇生:

    「是季白深。」

    「讓他來。」楊崇生看著閆筱,輕輕說。

    黃昏很快就過去了,漫長的冬日黑夜不緊不慢襲來,將一切籠在陰影下,遮掩了焦躁和不安,也讓貪婪和陰狠更加肆無忌憚。

    秦勛的車庫位於市中心一家公園的周邊,在一個小型獨立廠房裡。他喜歡賽車,尤其喜歡改裝車,這裡大大小小碼了十幾台他的賽車,沒有重樣的。

    車庫裡沒有點燈,六台在不同角落的賽車打開前燈,將中間的空地照亮,恍如白晝。季白深來到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他一走進車庫,像是有什麼感應一般,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中的閆筱。

    閆筱坐在水泥地上,兩手背到身後,用一個尼龍扎帶綁著。她臉上帶著明顯的傷,雙眼微紅,只穿著一件薄單衣,在沒有暖氣的車庫中微微發抖,嘴唇慘白。

    季白深心底升起一股火,他檢查看了四周,在離閆筱不遠的地方找到她帶來的那把匕首,拿過來,割斷了尼龍扎帶。他檢查著閆筱手上和身上的傷,蹙著眉,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

    閆筱始終盯著季白深的臉上,一寸也沒有離開過。當季白深也看向她時,閆筱紅著眼睛,小聲說了一句話。季白深沒聽清,但從她的唇形來辨認,應該是罵了句髒話,大概是怪他自不量力自討苦吃的意思。

    季白深握著她冰涼的手,低頭輕輕碰觸了一下她的額頭,溫柔地笑了笑,低聲說:「沒事。」

    身後吱嘎一聲,季白深轉身,看到秦勛身後的小弟關上了車庫的門,他這才發現,裡面還有很多人。除了秦勛他們之外,在季白深對面的角落裡,楊崇生安靜地坐在陰影里,戴著皮手套的手搭在膝蓋上,看樣子已經觀察他很久了。

    季白深扶著閆筱站起來,緊緊握著她的手,穩穩看向楊崇生:「那個一直藏在幕後的人,是你吧?」

    楊崇生平靜地看著季白深,好像根本沒聽到他剛才的問題一樣,略微前傾:「好久不見了。你跟小時候變化還挺大的。」

    季白深心裡抖了一下,不由得牽著閆筱的手加大了力度,像是緊張一樣緊緊攥著她。

    「閆筱你還不知道吧,那時候你太小了可能不記得了,在當年的假畫案曝光之前,我經常來你家找他。」楊崇生指了指季白深,語氣很自然地繼續說,「如果他當時就答應幫我的話,我捧紅的就不是苑景,而是他了。」

    季白深像是怕他繼續說下去一樣,搶著說:「你費了這麼多心思,不就是想找我畫畫嗎,我今天來了,我們直接……」

    「等一下,」閆筱突然打斷季白深,看著楊崇生問,「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捧紅他是什麼意思?」

    季白深威脅一般地:「楊崇生!」

    楊崇生看都沒看他,對著閆筱慢吞吞地說:「因為你是苑景的孩子,你有權利知道真相,我跟你說了,你可要保密,否則對你爸爸可不太好。」他嘆口氣,故作遺憾狀說,「閆筱,你以為讓你爸爸一夜爆火的那五幅畫是他自己畫的嗎?那都是季白深的底稿,繪畫風格都他的,你爸爸只是在展出前潤了色而已。」

    季白深明顯感覺到閆筱的手一松,他又緊緊握住。

    楊崇生輕蔑笑笑,繼續說:「當年季白深從少管所出來後,去我們畫廊里大鬧了一場,很多人以為只是因為苑景在他坐牢期間睡了他女朋友。其實不僅僅是這樣啊,他還剽竊了他的心血,他的畫。」

    「啊!」

    閆筱嘶嘯著尖叫一聲,沙啞又悽厲,帶著痛苦、內疚以及難以名狀的悔恨。

    季白深捧著閆筱的臉,溫柔又堅定地看著她。他想安慰她,他想說都已經過去了,想說他早就不恨了,想說這都不是你的錯,也想說什麼也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可最終他只是捧著閆筱的臉,溫柔又堅定地看著她。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