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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9:01 作者: 淳牙
    直到上了車,他才憑著直覺決定好要去哪裡,跟著上次的導航直接駛向苑芳家。

    苑芳顯然沒有上次那麼客氣了,她沒有請陸銘進屋,就站在門口敷衍著聊了幾句,不冷不熱的。直到陸銘問起季白深的事情時,她才提起了精神,打量著陸銘把他讓進來。

    「你對季白深了解多少?」陸銘沒繞圈子,直接問。

    「我認識他時,他還是個孩子。大概十五六歲吧,因為畫了一系列山水畫引起全國美術界的關注,那幾幅畫我見過,也許現在網上還能搜得到,非常驚艷,很有明清山水畫的風骨。自那以後他被稱為天才少年,轟動一時,南豐美術學院搶著把他破格錄取了。我哥當時就是他的導師。」

    「苑景?」

    苑芳點點頭:「但這個孩子性格很孤僻,據說在學校不太合群,不肯住宿舍。他又是從小地方來的,在南豐沒有親人,我哥就把他接到家裡住了,照顧他,教他,把他當成家人。」

    「季白深說他也是苑景的繪畫助理?」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每次去都能看到他在家裡,不是在畫畫,就是跟小萌玩。」

    「小萌?」

    「我哥的女兒。」

    苑芳突然面露傷心,陸銘明知道不該再抓著別人的痛處追問下去,還是控制不住強烈的好奇心。

    「關於你上次說的季白深是害死苑景的真兇,難道那場火宅不是意外嗎?」

    「意外?」苑芳苦笑一下,「我可不信。」

    「按你剛才所描述的,季白深和苑景家人關係很好啊?」

    「那是在他坐牢之前。」苑芳斜斜地掃了眼陸銘,「你知道的吧,他因為假畫案做了小一年的牢。」

    「嗯,實際上是少管所。」陸銘也不理解為何強調了下這個。

    「不知道他在裡面經歷了什麼,放出來後性格就變了。那時候我哥剛辦完畫展,大紅大紫,正準備第二次展覽。季白深非但沒替老師高興,還去畫廊里大鬧了一次。」

    「大鬧?他怎麼鬧的?」

    「具體的我不知道,當時我不在場。」苑芳想起了什麼,正色說,「不過有一次我去他們家,看到季白深和我哥吵架,兩人都面紅耳赤的。我還聽到季白深吼了一句……」

    苑芳說到這裡時停頓了下,皺起了眉,像是在確定那句話的內容。陸銘不禁探過身,耐心等待著她的答案。

    「他說,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陸銘緩緩收回眼神,坐直,突然覺得整個身體無比沉重,不知道那股重量來自於哪裡。他沒再問什麼,辭別了苑芳,回到車裡,點了一支煙。

    他知道最近煙抽得有點勤,但完全控制不了,以前引以為豪的控制力都餵了狗了。不過他在尼古丁的刺激下,似乎看到了黑暗中那個光線,並把它扯了出來。

    他忽然想起從苑景資料里看到的死亡現場照片,也就是被燒毀的房子。當時陸銘就覺得照片有些眼熟,如今想起來了,與在公安內網中季白深檔案里的新聞照片背景很相似。也就是說,季白深畫假畫的地下室就是苑景家,而苑芳也說了苑景一直在照顧季白深,那他們之間的衝突會不會和假畫案有關?以至於季白深對他懷恨在心?

    但苑景案的結案卷宗他也看過,證據充分,的確是由於廚房煤氣爆炸引起的意外,卷宗里從沒提起過季白深的嫌疑。

    不過陸銘還是強烈的不安,那種不安像是火苗一樣在他血液中瘋狂游竄著,讓他倍感煎熬。

    假如季白深果真與苑景有某種仇恨,甚至在苑景之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那麼如今的連環盜竊案會不會也跟他有關係?而自己主動邀請他參與破案,還聽了他的意見布控抓賊,就太蠢了。

    陸銘掐了煙,考慮著要不要再問問劉璽,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要自己去搞清楚。

    陸銘給季白深打電話時他正在圖書館上班,壓著聲音說今天很忙,只能抽出十五分鐘來。陸銘說夠了,一會見。

    他幾乎用飆車的速度來到南豐美術學院,在靠近圖書館的小花園裡等著,大概半小時後,季白深才從圖書館裡出來。在那半小時裡,陸銘已經強迫自己穩定了情緒,將剛才的假設拋在腦後,拿出他訓練有素的詢問技巧,對迎面走來的季白深痞氣地笑笑:

    「季老師,這裡。」

    「不好意思,今天實在是忙。」季白深寒暄了下,又說,「這麼著急找我,是案子的事嗎?

    「除了案子,也想跟你解釋一下那天的事。」陸銘做了一副為難的樣子,「我也沒想到苑芳會那麼激動,說那些沒邊沒際的話。」

    陸銘漫不經心地說著,但眼睛始終緊緊盯著季白深的反應。

    「沒關係,她過去確實認識我。我在苑景家住過一段時間。」季白深倒是爽快承認了。

    「聽她的意思,好像你跟苑景多大仇似的。」陸銘啞然笑了下。

    「可能她誤會了吧。」

    「嗯……我想也是。」陸銘故意表示贊同,很快又追了一句,「苑景的案子你這麼幫忙,想想也知道你們關係肯定挺好的。」

    「當年他也幫助我挺多的。」

    季白深眼睛很自然向下瞥了下,很快又平視著陸銘,波瀾不驚,不著痕跡。但陸銘在他那下意識的小動作里,捕獲了他微妙的情緒,像是說著黑白顛倒的謊言時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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