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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9:01 作者: 淳牙
閆筱來到約定地點時,陸銘正帶著人在一個小型賭場的後院審問佟鑫的父親佟大年。佟大年早年間欠了高利貸,被打殘了,行動不便,盤在半截電熱炕上,眼睛渾濁地看著烏泱泱的警察。
據佟大年所說,他常年在這邊的賭場賭博,索性就在附近租了間房子,老婆早就跑了,就剩下佟鑫,近兩年手氣越來越差,欠得賭債也都是佟鑫在還。但是近幾個月來,佟鑫突然開始躲著他,也不再幫著還債。
那天佟大年拄著拐棍去尿尿,看到佟鑫的車經過小路,讓一個賭鬼騎摩托把他的車攔住,把佟鑫喊下車,拉著他去還債。佟鑫不情願,死活不給,賭場的老闆就把他扣下了,搜身,搜手機。
「看到他的車鑰匙了嗎?」說到這裡時,陸銘突然問。
「好像有吧。」佟大年回憶著,臉上的褶皺擰在一起,「他們扣下了他的證件,也包括車鑰匙,怕他跑了。」
「當時多少人在?」
「賭場老闆,和幾個小弟都在。」
「佟鑫什麼時候走的?」
佟大年嘆口氣,渾濁的眼睛裡滾出兩滴淚來:「那幫人逼了他十幾分鐘,他好像有什麼急事,最後答應簽了張欠條才走。」
閆筱對人的眼淚有一種天然的反感,她斜斜瞪著佟大年,冷不防地呲笑了下,抬腿離開。
雨還在下著,細細密密的,閆筱來到門口,一轉頭看到季白深就站在房檐下。他微微弓著背,看著前方雨中幾個忙碌著的第七組外勤,腳下穿著一雙沾了點點泥垢的白色休閒鞋,不知道站在這多久了。
閆筱跟他隔著一扇門的距離站著,像是兩個門神一樣互不打擾。
沒一會一輛警用商務車開過來,停下,幾個臉熟的內勤拎著盒飯走過來,到中午飯點了。陸銘還在安排人對附近的居民,尤其是涉事賭場的小弟們進行摸排審查,還需要些時間,也隨時有問題諮詢季白深和閆筱,就乾脆讓大家就地解決下午飯。
閆筱是最後一批去領盒飯的,找位置吃飯時,看到季白深一個人坐在窗戶旁一個長條板凳上,她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來。
盒飯簡單到令人髮指,兩個清炒素菜和一個紅稠油膩的回鍋肉,閆筱把蓋子扣上,看了眼旁邊的季白深,他只吃了幾口圓白菜。
窗戶半開著,外面的雨聲窸窸窣窣的,偶爾一陣冷風吹進來,飄進來一點泥土味道。閆筱貪婪地吸一口氣,眼神幽幽地看著窗外破敗的環境,幾天以來的煩躁突然一吹而散,只剩下那些蓄謀已久的小小期待。
「不覺得這飯很難吃嗎?」
「還好,習慣了。」
「你平時吃得都是這種嗎?」
「差不多吧。」
「這樣一頓飯大概多少錢?」
季白深頓了一下,才回答:「不知道,應該不貴。」
閆筱懶懶地哼了一聲,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季老師,我想好怎麼讓你還我錢了。」
季白深停下,等著她的話。
「你還是要請我吃飯,就吃這些你常吃的東西,錢一頓一頓算,什麼時候吃夠了 2900,我們就了了。」
季白深終於看向她,他頭髮因為淋過雨絲絲縷縷垂在額間,露出一雙略微狹長的眼睛。那雙眼睛審視地看著閆筱,如果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第20章 山鬼(五)
今天圖書館九層閉館,季白深本可以在家休息,臨時被叫去給油畫學院的一個學生比賽當評委。這個事他之前拒絕過幾次了,後來有一天油畫學院副院長高棟在下班路上把他堵住,找各種理由非要拉著他去喝酒,季白深拗不過,就主動答應給他當評委,才終於躲過那頓酒。大概高棟也是吃准了季白深怕應酬怕喝酒的弱點,用這一招來對付他幾乎百試百靈,唯獨一件事情除外。
高棟曾經為了說服季白深去油畫學院執教,生拉硬拽連蒙帶騙使盡各種方式忽悠他喝了幾頓大酒,可哪怕季白深醉得再厲害,都沒有松過口,後來他也就放棄了。說起來季白深有點不理解高棟這波操作,他是知道自己當年那起案子的,圖書管理員只是學校的普通職工,可去執教就不不同了,沒有哪個學校能接受一個有前科的老師。
季白深一整個下午都在油畫學院的大畫室里,他的任務是在上百幅同一主題的油畫作品中選出前二十名。大概快要下班的時候,季白深只選出來四幅畫,可前面只剩下不到十幅了,他又退了回去,換了個標準重新選。
大畫室朝西,到了傍晚時陽光很足,季白深整個人仿佛浸泡在日落之前遒勁熾烈的光線中,看著眼前幾幅幾乎分不出差別的學生作品,忽地想起了藝考機構里閆筱的那副畫,心底猛然驚了一下,隨即調動出他的理智將那個念頭揮散掉。
自從那個雨天之後,季白深沒再去過第七組,到今天已經有兩天了。
上次分開時,陸銘已經第二次提審了佟鑫,佟鑫也交代了他撒謊的原因,他怕說出曾經離開過車而且車鑰匙也不再身上的實情,會牽連到自己。但陸銘對他的話並沒有完全信,佟鑫始終給人一種穩重冷靜的印象,不像是因為一時膽小,說出這種漏洞百出謊話的人。
對涉事小賭場的調查也沒有什麼結果,那些當時扣留佟鑫,並且接觸過他的車鑰匙的人也都一一排除了嫌疑,到後來,陸銘又把調查方向轉移到了裝畫的手提箱上。不過後面的調查進展,季白深就不清楚了。陸銘只是告訴他,需要時會叫他來組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