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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4:43:36 作者: 傾蕪
章詩尋眼裡已經哭不出淚了,腳如同灌了鉛,她站起身,什麼也沒說,只是一瘸一瘸地走開,本來也是,他們甚至還沒有正式在一起,他們的愛戀無人知曉,眾人識得他卻並不認識她,沒有人會把他們並列在一切。
他們的愛隨風消散,落著點兒灰煙也被掩埋在地底,不會有人知曉,不會有人提及。
軍區住宿里收拾遺物,只留下些陳硯之的換洗衣服和生活用品,除此之外的是一枚戒指和一紙字條,上寫兩句話:
「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鬚生入玉門關。」
淚燼無聲,章詩尋抱著那張紙條,手心攥緊戒指,幾乎陷到肉里,再也忍受不住,撕心裂肺地哭出聲來。
陳硯之得殉他的國。
章詩尋離開榆海,和娛樂公司簽約,改名詩妍正式成為一名演員,從最小的龍套做起,四年間她飾演了六七十名配角,最後終於拿到女主角機會,出演電影《血梅》,深刻入骨的痛楚,冰骨剔透的眼淚,對絕望演繹得淋漓盡致,她成為史上最年輕的拿下白玉蘭獎的女演員。
她終於成為閃閃發光的大明星,受到無數人喜愛,就像當初對他笑著開玩笑的一句話,「你辭職,不當軍官了,以後我當明星養你啊。」
星途璀璨,作為演員的詩妍會有很好的一生。
可是作為愛陳硯之的章詩尋,她忘不了,永遠也不能釋懷,他離開的第六年,她推掉所有演出,回了榆海。
那片他埋骨的地方。
迎著風暴與翻飛的海浪,她穿了他最喜歡的淺色碎花裙,無名指戴上了那枚他沒有送出去的戒指。
光腳走入海浪中,那一年,章詩尋二十六歲,得殉她此生最愛的人。
海浪沉默無聲,撕毀一切,帶走一切。
第50章 不乖
照片褶皺處還泛著被燒過的黑點, 心臟像被細密的針孔扎過,密密麻麻的疼。
翁星追上公路邊那幾個自發組織祭拜章詩尋的女孩兒,安靜聽她們說完了章詩尋這些年來的經歷。
那些女孩兒哭得眼睛紅腫,說永遠會是詩妍的「鹽粒」, 永遠喜歡她, 而她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去陪自己最愛的人。
胸口悶得發疼,翁星轉身離開,像有人拿錐子輕砸心口,血肉模糊的疼。
原來這七年發生了這麼多事。
嚴肅認真對一切都很包容和善的陳硯之表哥殉了國,她愛的朋友希望她真切過的好的朋友自殺殉他。
怎麼會這樣, 心底難受,翁星沿著公路走到花店買了一簇白色小雛菊,她放在正對大海的最高岩石上, 對著吞沒她最好朋友的海, 眼淚斷了線一樣的流。
「詩尋, 對不起,在你最苦最難的時候我沒有陪著你。」甚至不知曉她的痛苦。
「如果有來生, 希望你和你愛的人能共度一生,相守白頭, 我們還做好朋友。」
風拂起裝花用的卡紙, 很快飛向遠處,消失不見。
翁星心底很亂,餘下半天都在榆海漫無目的的逛,最後趕在天黑前進了路旁的一家酒吧。
光影晃動, 氣泡貼在透明杯壁上一點一點炸裂,翁星垂下頭, 一直在翻郵箱裡這些年和章詩尋的對話。
先前她還會回自己一兩句消息,關於日常和她喜歡的花兒,鳶尾蝴蝶蘭,鼓勵她振作,說他們總有一天會重逢相見。
那時翁星還沒有意識到,那個愛扎小辮穿著朋克搖滾總是很酷的姑娘為何在短短時間內變得如此成熟,鼓勵她的每一句話都戳到心窩裡。
後面兩人都越來越忙,聯繫少得可憐,翁星偶爾發郵箱她也不再回應,就是這一年,他們斷了聯繫,那個曾屬於她的郵箱號,成了一個再也不會有人回應的空號。
思維上的痛楚靠酒精麻痹,更深一層的有關於陳星烈遭受了多少痛苦她已經不敢再去想。
年少輕狂時,曾以為世界握在我手中,有夢,有酒,以為能仗劍走天涯。
可命運的殘酷,從不給他們一絲喘息的機會,無情碾滅一切零星火花。
酒吧里播放的音樂輕緩,明明不是哀傷的調子,翁星卻還是聽得掉了眼淚。
一杯朗姆酒喝了大半,思緒變得很慢,翁星側靠著座椅,頭腦暈沉,眼睛哭得發疼,腫腫的。
她不記得過了多久,只記得的一雙溫暖的手臂扶住自己,腕骨凸出,銀表輕硌著手背,手指指節根根分明。
沉冷如烏木調的氣息縈繞,如同很多年前,少年伸手攬她後背,讓她依靠進自己懷裡,心臟隔著胸腔振動,呼吸牽連,親密無間。
脆弱時對溫暖本能依賴,對黑暗裡的那一點光的渴求,她抬眸又對上了那銳利漆黑的眼睛。
陳星烈低頭,安靜地看著這個他愛了很多年的姑娘,髮絲柔軟,眼神朦朧著醉意,臉頰微微泛紅。
他想阻止她知道真相,就算一早推掉競標,飛航線來榆海,駕車把城市各個地方都找了一遍,也還是沒能阻止。
在他身處最黑暗時,他恨過她,很多次。
可當他終於逃脫那場桎梏,在英國漸漸穩定下來時,他又想她,很想很想。
大三畢業那段時間,社團內成員商定畢業旅行,他們問去哪啊,陳星烈什麼也沒說,只是獨自去了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