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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3:13 作者: 清歌一片
這是發生在十數天前的事qíng了,卻因為路途漫漫,驛報直到今日凌晨才送達天聽。
群臣一聽到這樣的消息,立刻就如炸了鍋般,議論紛紛,只很快大部分人就都附和了端木輔國公的言論,主張暫時不要興兵發難,派遣使者過去恩威並施,理由就是中昭近年已經戰事不斷,國庫入不敷出,再這樣大肆興兵,於國長遠不利。
「屁話!連我城池百姓都奪了去,還恩威並施。國公和爾等是舒服日子過慣了,被嚇破了膽,還是想有朝一日那西蠻打到帝都,你們好渾水摸魚嗎?」
一人突然大聲呵斥,眾人看去,見是大將軍魯鹿,怒目圓睜,知道他向來說話耿直,怕被殃及,都立刻消了聲去。
輔國公也是勃然大怒,斥道:「我對中昭忠心耿耿,日月可鑑,何來渾水摸魚之說?倒是魯將軍你這樣公然咆哮朝堂,對陛下及其不敬,其心可誅!」
「都住口吧!」
一個不急不緩的聲音響了起來,一下就壓下了滿室雜音。
眾人見女皇開口了,這才齊齊望了過去。
女皇微微低眉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了眼,目光落在了站在隊列之後的步效遠身上。
「效遠,你若是朕,該當如何定奪?」
她突然開口問道,唇邊帶了絲微微的笑意。
朝臣都是大吃一驚,不止是為女皇詢問他,而是她的措辭,一時眾人臉上各色表qíng都有。
步效遠也是一驚,見眾人都望向了自己,臉一下就漲得通紅。猶豫了下,一眼又看見坐在女皇身側下座的昌平正緊緊地盯著自己,目光中仿佛含了絲期待,胸中一熱,已是出列跪了下去,大聲說道:「陛下,我若是陛下,一定興兵討伐。不是為了反掠他城池,反奪他百姓,而是要護衛我中昭的每一寸國土和每一個子民!」
「好!只要是中昭的百姓,這樣的願望就不會消亡!說得好!」
女皇輕輕拍擊了下桌案,看著面色各異的群臣,大聲說道:「效遠雖然年少,見識也比不上諸位,只是這話卻說得極是在理!連百姓都有這樣的願望,更何況朕這個一國之君?魯大將軍,我命你為征西大元帥,帶著朕的勇士們,去捍衛我中昭的每一寸國土和每一個子民,你可願意?」
「老臣接旨!不平西戎,絕不返朝!」
魯鹿激動萬分,大聲應了下來。
群臣這才隱隱有些明白,只怕是女皇早已經有了盤算,剛才詢問步效遠,不過是個由頭,借他口把自己的意思說出來而已。見局面已定,也就只能紛紛附和了。
女皇略想了下,又說道:「諸位愛卿,剛才輔國公的話也不是沒道理。朕領不了兵,打不了仗,卻是可以少裁一件新衣,少吃一場盛宴。朕決定從今日開始,裁減內宮各項費用,結餘全數充作軍餉,以表朕對這西征全體將士的尊敬!」
女皇這話,再次如巨石入水,立刻又掀起了一陣響應。群臣紛紛上言表示效仿,爭著要為這西征盡些自己的綿薄之力。
女皇面帶笑容一一嘉獎之後,站起身宣布道:「昭告天下,三日之後,大軍祭天,開拔出征!」群臣山呼萬歲。
「昌平,效遠,你們隨我來。」
女皇叫道。
二十九章
「效遠,你也來坐下吧。」
女皇用手撐了下額,隨口說道。
步效遠應了一聲,卻是不敢真的坐下,仍是站在昌平的身側,心中略微有些驚訝。她剛才在群臣面前,目光熠熠,聲如洪鐘,此時面前只剩下他和昌平兩人了,看起來卻是有些疲倦,臉上的朱丹傅粉也掩飾不住已經微微下垂的眼角。
「母親可是有話要說?」
昌平坐得筆直,看著女皇問道。
步效遠偷眼看去,見她眼眸晶瑩,神qíng肅然,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昨夜她騎在自己身上,半是純真,半是妖冶地肆意折磨他時的qíng景。
她對著我時的樣子,和對著別人真的完全不同呢……
不知為什麼,這個念頭讓他全身禁不住又一陣微微的戰慄,心底里的那絲歡喜壓不住,慢慢地浮了出來。
「確實。」
女皇已經坐直了身子,聲音有些低沉。
步效遠一凜,急忙打斷了自己有些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凝神聽著。
「蘅信……三天前在被送往西郊秘獄的路上,趁守備不防,自戕而亡……」
步效遠很是驚訝。不止他,連昌平也是,身子微微地向前傾了過去。
「怎麼可能!」
「是啊……但這千真萬確……」女皇微微嘆了口氣,「昌平,你還記得姬如流嗎?」
「皇叔的兒子,我的堂兄?」
「是。朕懷疑這這件事qíng和他有關,連西戎的反叛,只怕也是和他脫不了gān系。」
「母親,如果我沒記錯,十五年前,皇叔密謀奪宮,被父皇和母親鎮壓下去,皇叔兩年後死於被流放之地,姬如流那時不過十五歲,父皇念他也是先祖血脈,不忍嚴厲對待,第二年他意外墜馬而死……」
「昌平,他並沒死去。他只是一直隱姓埋名,暗中圖謀而已。他自小就聰穎異常,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當年你父皇得了皇位,你的皇叔就一直心懷不滿,這才有了後來的奪宮之亂。你皇叔死去後,朕當時就意**斬糙除根,只是你父皇仁厚,阻攔於我,這才讓他借詐死逃脫。這十數年來,他借了自己的姬姓血脈和你皇叔從前留下的秘密財富,一直在暗中謀劃。那個光和黨就是他的勢力,他自己躲在暗處,只不過借了你皇兄的名頭,一來名正言順,二來離間我母子之qíng而已。可笑弗陵卻是愚鈍不堪,還真以為自己被他們擁立,心中對朕暗懷不滿,做夢想著有朝一日登基稱帝……」
女皇冷笑,冷笑過後,卻是長長嘆了口氣。
昌平眉頭微皺:「這就對了。我剛才還在奇怪,西戎一直都是我中昭屬國,幾十年相安無事,為什麼這幾年頻頻生亂,現在更是這樣膽大包天,原來是他暗中挑唆。只是母親,憑他一己之力,也是掀不起這樣的大làng……」
「昌平,你想得不錯。朕雖還沒得到確信,只是十有**,姬如流和北夏只怕也早有勾結了。」
昌平沉默片刻,突然說道:「母親,我明白了。蘅信是他們安cha的一枚棋子。之所以遲遲不動,只是在等待適合的時機。數月之前,時機成熟,於是安排了那場本來志在必得的刺殺。中昭若是驟失君王,必定內亂,姬如流再借西戎興兵發難,亮出他姬姓的血脈,只怕稱帝也不是白日做夢了!」
「只是他們沒想到,朕竟然逃過一劫。那姬如流隱忍多年,羽翼豐滿,如今已是按捺不下去了,這才發難的吧。所以這場戰事,非但一定要打,而且必定要速戰速決!效遠剛才在朝官面前的一番話,深得我心。」
步效遠聽她兩個的一番話,雖然第一次聽到那姬如流的名字,只是也驚訝萬分,知道這皇室中的紛爭實在是深不可測,不是他能理解了的。正呆呆不語,突然聽見女皇提到了自己,這才回過神來。淺,糙,微,露
「昌平,你的兩位兄長,一個愚鈍不堪,一個身體孱弱,都難繼承大統。只有你倒是與朕有幾分相似。三天後大軍出征,就由你代朕祭天,送我中昭的勇士們西進為國奮戰吧!」
步效遠一驚,不知為什麼,心中突然像是墜了鉛一樣,被壓得沉甸甸的。
昌平看起來也是有些驚訝,站了起來到了女皇面前,下跪說道:「陛下厚愛,昌平不敢承受。請陛下親自祭天。」
女皇看了一眼步效遠,微微笑了下:「昌平,你什麼見過朕改變已經決定的事qíng?何況效遠此次也是要隨魯將軍出征的,有你為他送行,想必更能激起他奮勇殺敵的士氣。」
步效遠微微握起了拳頭,漲紅了臉。
昌平不再推拒,慢慢站起了身,猶豫了下,突然回頭對步效遠說道:「你先出去下。」
步效遠一怔,很快哦了一聲,出去遠遠地站在外面等候。
「母親,蘅信……你從前一早就知道他是誰了嗎?所以才將他從我身邊帶走?」
等他出去了,昌平看著女皇,慢慢問道,目光裡帶了絲迷惘,又有些悵然。
女皇微微嘆了口氣:「昌平,你是大人了,有些事現在跟你說了也無妨。他是十年前因為反對我登基獲罪被殺的一個大臣之子。他蓄意接近你時,我就已經命秘衛查到了他的身份。那時還不知道他也被姬如流所用,只是覺得他的目的並非只是仰慕你那麼簡單,這才將他從你身邊帶走。之所以那時沒除掉他……」
她怔了片刻,不再說話,只是往後靠在了椅背之上,微微閉上了眼睛。
昌平看著這張刻畫了歲月痕跡的有些疲倦的容顏,仿佛明白了些什麼。
「母親,他曾給予你在這朝堂之後的片刻歡樂。如今他既然死了,那就好好葬了他吧。」
昌平說完,轉身出去了。
***
大軍三天後開拔,消息來得突然,步效遠送了昌平回公主府後就匆匆趕往了軍營,被魯大將軍派去監察糧糙輜重的調集。等終於脫身回到公主府時,已經是二更天了。怕她又會責罵,有點忐忑地進去,她還沒睡覺,正坐在chuáng榻上,靠著一堆墊子在看書,見他進來,也不過是瞟了一眼,並沒多說什麼,這才放心下來。匆匆洗漱了下再回去,見她已是面朝里躺下睡了,一動不動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也不知道她睡過去了沒有,於是chuī了燈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她外側,象昨夜一樣遠遠地挨著chuáng沿躺了下去,這才終於靜了下來。
步效遠側耳聽著里側她的呼吸之聲,白日軍營里的忙亂漸漸從腦中消逝了去,那一直還壓在他心上的念頭卻又慢慢浮了出來。
她是他的女人,現在離他就這麼近,不過一臂的距離。但是他今天卻再次感覺到了,她其實真的高高在上,讓他永遠只能仰望。
女皇的那句話,連他都聽出來了。昌平,她以後很有可能會成為這個國家的下一任女皇?那麼他是什麼,由駙馬升級成為皇夫?
他不介意這一輩子都做她背後的男人,真的完全不介意。只要她的心裡也有他。
他願意永遠這樣仰望她,為她去上戰場去殺敵,保衛她的國土和子民,甚至願意為她放棄男人的顏面,就像昨夜那樣被她壓在身下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