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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而韓非池卻希望他能去成就更大的功業,去收復失地一統山河,去親手締造一個盛世。
他們奉行的道已經不同了。
韓非池知道齊嬰根本沒有殺蕭亦昭的念頭,並真心在培養那個孩子,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成長為賢明的君主,從而能夠還政於他。這是韓非池最不樂見的——他希望齊嬰能夠狠下心殺了幼帝和太后,而什麼才能促使齊嬰狠心動手呢?
只有他們觸碰到他的逆鱗才可以。
想想吧,如果太后真的殺了沈西泠和齊宬,齊嬰會如何?想來即便到時候他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有韓非池的安排,也依然不可能放過太后和幼帝——他會捨棄他心中最後的那些慈悲,成為真正的修羅。
而只有那樣,他才能走到真正舉世難齊的高度。
沈西泠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可是同時卻又更加的迷茫。
她不能理解韓非池的這個做法——如此偏執,如此瘋狂。而且他能得到什麼呢?就算齊嬰真的登上帝位、就算他真的如他所願化身羅剎,韓非池又能獲得什麼利益?
他明明什麼都得不到……
而更讓沈西泠心中震顫的卻並不是這個,而是——齊嬰好像早已知道這一切。
沈西泠顫抖得更厲害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齊嬰,連眼神都在動搖,問他:「……你早就知道麼?」
你早就知道麼?
你早就知道韓非池要做什麼、你早就知道傅容和幼帝在做什麼、你早就知道今夜會發生什麼事?
是這樣嗎?
齊嬰的確早就知道,從五年前蕭子桁死的那一天開始。
他自幼便是蕭子桁的伴讀,與他為友為敵多年,最是熟悉他的秉性。他知道蕭子桁是不會自盡的,即便他失去一切也不會放棄希望,他會如同毒蛇一般隱忍蟄伏伺機一博,絕不會輕易了卻自己的生命。
他是被殺的。
那麼殺他的是誰?
齊嬰當時便懷疑到了韓非池的身上,只是一來那時他手中沒有證據,二來他也想看看韓非池要做什麼,因此這些年他一直裝作對當年先帝被害一事毫不知情,更假作對韓非池非常信任,甚至將宬兒也託付給他栽培。
可實際上,他始終在暗中觀察韓非池的所作所為。
他知道傅容始終沒有放棄奪權,也知道她在默默籠絡舊臣起事,這對於大梁朝野來說是一樁巨大的隱患,他必須徹底剷除這個毒瘤。
而如果要動手,必須出師有名。
有什麼是比他在上元燈節遇刺更好的理由呢?他可以藉機將背後作亂的舊臣一網打盡,從此大梁朝廷便能夠安分一陣子,這個國家會越來越好。
所以他選擇將計就計:讓傅容以為他對她的計劃一無所知,也讓韓非池以為他中了他的調虎離山之計,而實際上他早已打算將計就計,在最關鍵的時候回去救下自己的妻兒,並在天下人面前遇刺。
一箭雙鵰。
而這是沈西泠所不能接受的。
天知道今夜她經歷了何等的痛苦。她是那麼的恐懼、傷心,那些殺手從花燈中冒出來的時候她以為她的宬兒會死,而當齊嬰受傷後他的鮮血沾了她滿身,更讓她覺得她要失去他了。
她痛苦得像要發瘋,甚至今夜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想親手殺了傅容和幼帝,以他們的鮮血平息她的悲痛和憤恨。
可是現在卻告訴她……他早就知道了。
沈西泠完全崩潰了,她的情緒甚至比原來更激動,氣得恨不得現在就提劍再砍齊嬰幾下!
她惱怒極了地沖他發火,喝問:「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怎麼、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你只想著辦你自己的大事,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想過宬兒!萬一有什麼意外呢?萬一孩子受傷了呢?萬一我們都死了呢?就算沒有受傷吧,可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我看到你倒下去的時候都要怕死了!我以為你要死了,我恨不得也抹脖子跟著你一起死!你怎麼能這樣騙我,你……」
她終於沒能再說下去,因為已經被齊嬰一把抱進了懷裡。
他才剛受過很嚴重的傷,照理說是不應當有什麼很大的動作的,可此時他顧不得那麼多了,只顧得上緊緊把他的小姑娘攬進懷裡,為此即便傷口重新裂開也在所不惜。
他的傷口再次鮮血淋漓,可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又或者是那些傷痛在沈西泠的眼淚面前變得毫無分量。
能夠灼痛他的只有她的悲傷。
他緊緊地摟著她,同時對她解釋,說:「不會有意外的,在場我安排了很多喬裝為百姓的人,他們會牢牢地把你和宬兒保護好,絕不可能讓你們受到傷害。」
「這個傷我必須受,背後的牽連太多了,與其始終慢慢拖著,不如趁此機會一網打盡——我不想讓你和宬兒承受更多的危險,今日就是最好的機會。」
他太明白她了,因此太知道如何獲得她的諒解,他不斷地在她耳邊自責著,說他自己是如何的不好、犯了多荒唐的錯誤,大多都很言過其實,令聽的人都有些捨不得。
他……他太狡猾了。
他明明就是在利用她……利用她對他的深愛,利用她對他的心疼。
沈西泠其實理智上也知道齊嬰並沒有什麼錯,她知道他是很穩妥周全的,必然會以她和宬兒的安危為先,就算他自己出事了他也不會讓他們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