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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然而蕭子桁如今卻被困在這宮牆之內,大江以北發生的事他又如何能夠控制?他感到忿恨,同時也感到無力。
陛下心中煩悶,陰鬱之下便難免遷怒於死物,他隨手將手邊的棋盒掃落在地,發出一陣凌亂的聲響,白子一一滾落,驚得奴僕們紛紛惶恐下跪,卻又礙於皇后娘娘方才屏退的命令不敢上前。
昭兒也受了驚,以為是父皇嫌他貪玩,害怕得不敢再撲蝴蝶了,於是拉著蘇平的胳膊哇哇大哭起來,又抽噎著說要回自己的書房去讀書。
而正在蘇平回身哄小太子的當口,一個小太監大膽上前替陛下收拾滾落的殘棋,蕭子桁心中煩躁,正要一腳將這不長眼的宮人踹翻,卻見那太監眼中精光一閃,忽而動作隱蔽地從袖中向他遞來一張字條。
蕭子桁臉色瞬變。
他眉頭微皺,一時心中冒出千百種念頭來,隨即很快不動聲色地將字條默默收入袖中。
在深宮之中無聲無息地傳遞消息……能做到如此的只有大梁樞密院。
一切只在眨眼之間,別說那時在遠處哄太子的蘇平,即便是坐在蕭子桁對面的傅容也未能看清一切。
而此時蘇平已經哄好了小太子,隨即趕忙跑到蕭子桁身邊伺候,狀極惶恐。
蕭子桁則作余怒未消之狀,稱那小太監僭越,交代皇后將他關押小懲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而回到御書房後,蕭子桁屏退了身邊所有人,隨即從袖中取出了字條,展之垂閱。
上面只有短短的八個字:仍聞南調,不墜君望。
奇險率意,恰似快刀斫削,飄然出塵,不失雋逸風骨。
蕭子桁的眼睛亮了!
這是齊嬰的字。
他絕不會認錯!他自幼與齊嬰一起長大,實在對他的字跡太過熟悉,這字的走筆、這字的骨骼,全都是他的路子,絕沒有人能與他寫得一模一樣!
甚至措辭,甚至語氣,全都一模一樣……
他一定還活著!
蕭子桁緊緊地攥住這張字條,抬目望向西方。
那是淆山的方向。
他眼中有無限的光輝。
作者有話要說: 撐起你的小荷葉,像你小時候夢想的一樣為他遮風擋雨吧(所以長線就是倆人的字~至於文文替小齊大人寫了多少東西就留到後文揭啦
(第四卷 還剩最後兩章
第202章 淆山(1)
六月已至,淆山在前。
五月廿五帝駕出建康,至六月初八方至淆山行宮,而告祭大禮則定於六月初十,一個經太常寺測算而得的所謂百年不遇的黃道吉日。
天子出行排場自然不同凡響,這一路旌旗招展熱熱鬧鬧,引得沿途百姓紛紛瞻仰叩拜山呼萬歲,倘若不明這朝局的動盪紛雜,恐怕真要以為是什麼太平盛世呢。
而等到了行宮,太常寺的官員們便紛紛忙碌了起來,身為太常丞的齊四公子齊樂自然也不得閒,難免要緊隨著他的諸位上官細細查看著祭天大典的每一處布置,譬如禮器是否已經安置妥帖、祭壇又是否已經修築停當,甚至連待宰殺的牲畜是否還好端端活著都要一一查驗,唯恐大典上出什麼亂子觸怒神明,再為大梁招致什麼禍患。
而與齊樂這幫太常寺的官員不同,韓守鄴大將軍的忙碌可就不便暴露在明面上了,當要小心藏在桌面之下。
韓大將軍身為當朝第一武官,地位尊崇自然要伴駕隨行,此外他的長子韓非從也一同隨軍護駕。而韓非從這段日子也不得閒,是剛從高平一帶巡視過邊防折返建康的,剛回來不久又一路護聖駕至淆山,委實辛勞不已。
而實則這位將軍去高平根本不是為了查探什麼邊防,卻是為了親自去暗殺他的上官左相罷了。
他的父親韓守鄴對於暗殺齊嬰一事十分執著,只要見不到他的屍首他就會覺得危險、總以為對方會在自己背後捅刀,因而在上一次清淵截殺失敗後又不惜讓自己的長子親自前往邊地,囑咐韓非從務必親眼確認齊嬰的生死、絕不能讓他活著回到江左。
韓非從自然遵從父命。
清淵截殺之後,左相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蹤跡全無銷聲匿跡,若非派去的殺手無一生還,韓非從還真要以為他已經死了。想來眼下左相應當是藏身於江北某地,而江北何其大也,又該從哪裡找起?
韓非從著實頭疼了一陣,後來才想通一件事:無論左相此時身在何處,只要他想回江左必然就要涉水,汴水、淮水、長江……總有其一。
既如此,他要做的便是封鎖邊境一帶的所有津渡,嚴查每個從北地而來的船隻,只要做到這一點,左相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要束手就擒。
韓非從當機立斷,立刻派人暗中排查邊境一線的所有津渡水路,嚴防死守日以繼夜,而他本人則親自鎮守在北魏東平郡與大梁高平郡的交界之地,緊盯汴泗二水口岸。
盯了幾日沒什麼收穫,韓非從不禁感到些許無趣,繼而又在盤查南來船隻的同時動起了歪心思——唉,他人都來了,不藉機從往來商船身上扒掉一層皮,怎麼對得起他這一趟跑腿的辛苦呢?
如今南北之間並未全面通商,很多往來的商船都踩著兩國律法的邊界小心騰挪,若他們背後沒有兩國官員做倚仗,這生意也就跑不成了。韓非從如今鎮守在此處,那就是平地生出來的一座大山,商賈們要想貨物不被扣押收沒,那就少不了要懂事地往韓小將軍手裡塞些好處,買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