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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深情到幾乎瘋魔。

    而沈西泠此時則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點住了死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知道……青竹是對的。

    她的心亂了,不過好在很快她就重新恢復了理智,想了想說:「好,那我去,你留在這裡照顧他。」

    她說得認真,可青竹卻笑了,聲息仍然很溫柔——他以前明明對她頗有敵意的,可歲月過去這麼久,沉澱下來的竟然只有溫柔。

    以及無盡的善意。

    「上次你問我什麼才是對公子忠心,我想了很久,」他輕輕地說著,風牛馬不相及,「我不知道什麼才是最好的答案,但我知道起碼此刻我願為他而死——這算不算忠心呢?」

    「我其實不在意這些了,」他自嘲一笑,繼而輕輕嘆息,「我只是……也想保護他一次。」

    就像多年以前,他從牙婆手上把我救下。

    我當然知道我遠遠不如公子,他救我只要淡淡的一句話,而我遠沒有那麼強大,可是我願意用我的命去救他,這樣是不是也能算是心誠了?

    我知道我錯了,我原本應當阻攔他服石的,可是我卻習慣了服從而忘記什麼才是真正的對他好……也或許我並不是不敢違逆,而僅僅是因為我知道他活得太痛苦了,我心軟了,所以才眼睜睜看著他從那些藥粉中獲取虛假的安慰而不忍去阻止。

    是我太軟弱了。

    此刻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去彌補這個錯誤,不知道……能不能償其萬一呢?

    沈西泠沒想到此前自己的一句遷怒竟在青竹心中留下了這麼重的負擔,一時之間愧疚得要了命。她不知該如何彌補勸阻,只能繼續死死地攔住他,急切的疊聲說:「青竹,你聽我說,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當時……」

    而青竹已經不想再說這些了——他已經做了決定。

    他緩慢而堅決地拉開了沈西泠緊緊攥住他的手,黑暗中他的聲音淺淡且堅決,一字一句地落進了沈西泠耳中。

    「我這就去了,會儘量跑得遠一些,把他們都引開,」他說,「你在這裡守著公子,一定不要出來。」

    沈西泠已經落下了眼淚,她不停地搖頭,可是青竹卻不理會,他的聲音甚至隱隱含笑,還帶著輕鬆的調侃,說:「這次跑得遠,我也許會迷路,也許要很久才能找回來……也或許,就不回來了。」

    沈西泠已經淚流滿面。

    「要是我真的沒回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想請你幫我兩個忙。」

    他已經站了起來,不顧沈西泠執拗的阻攔,一步一步向狹小的洞口走去,聲音淺淡得像是那時流瀉在洞裡的月光。

    「替我照顧好公子。」

    他越走越遠。

    「再替我跟白松打個招呼……就說我先走了,若他得空,可以來看看我。」

    他再沒有別的話了。

    身影已經和月色融為一體。

    化成了一片虛無。

    作者有話要說:  要去天堂啊

    這次別迷路了

    第200章 未艾(1)

    到天將明的時候救兵終於來了,他們將那些殺手盡數俘虜,把沈西泠和齊嬰救出了山洞。

    而那個時候,青竹已經死了。

    沈西泠的人是在一處離山洞很遠的山坳中發現他的,找到他的時候他已腹背受劍傷痕累累,手筋和腳筋都被挑斷了,看得出死前遭受了很大的折磨,興許是被抓後遭到了逼供,而他怎麼都不肯說出沈西泠和齊嬰的藏身之處,因而被傷成了那樣。

    他死去的時候一定既孤單又痛苦吧。

    沈西泠當時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她的眼睛早已乾涸,看著青竹殘破的屍首久久無言,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著人將他帶回去。

    她要為他尋一副上好的棺木,然後帶他回建康。

    他們原本就是要在一起的,哪怕少一個人都不完整……她一定要帶他回去。

    帶他回家。

    商道之人神通廣大,很快就為沈西泠安排好了後路並隱藏起了行跡,於相州一帶尋了一處普通的鄉紳別莊暫住,他們一行就如一滴水匯進了江河,霎時便悄無聲息難以尋覓。

    此外沈西泠的人還幫她找回了白松。

    他也受了傷,在腹部和左臂,是在客棧中與黑衣人纏鬥時落下的,所幸那一夜救兵到得還算及時,白松的傷並不很重,將養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沒有性命之虞。

    他聽說了青竹的死訊,當時便愣住了,隨即很久都沒有反應,左眉的傷疤仿佛更加清楚了,深可見骨一般。

    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過了一會兒才問沈西泠:「……他死了?」

    沈西泠那時重傷未愈,身體裡埋的箭頭剛剛取出去不久,傷口依然劇烈地疼,只要一動鮮血便會殷出來,可那疼痛不及言及青竹之死的萬一。

    她和白松一起去祭拜青竹,看著他的棺木,她說:「他留了句話,說要與你打聲招呼……希望你往後能多來看看他。」

    彼時白松的神情已經木然了,他怔怔地看了那副棺很久,像是仍不相信這裡面躺的人會是青竹。他的眉頭皺得很緊,後來還一把推開了他的棺木,露出了青竹的模樣。

    沈西泠已經請人替他收拾乾淨了,擦拭了滿身的血跡,換了一身簇新的青色長衫,他躺在棺木中,似乎只是睡著了,過不多久就會重新睜開眼睛,繼續對沈西泠擺臉色、繼續跟白松嘀嘀咕咕地抱怨這抱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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