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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沈西泠聽見他這一問,神情卻變得有些幽深。

    她對他笑了笑,可眼中卻浮現更濃稠的哀傷。

    「溫若,」她說,「你不會懂的。」

    她的聲音有些空,眼神越□□緲了,眉頭益發皺起來,似乎想起了一些令她痛苦不堪的往事。

    「我曾問過他,我是不是應該改變,是不是應該變得不擇手段,」她的聲音很低,「那個時候他告訴我永遠不要變,他說他會永遠保護我,他要我永遠乾乾淨淨的。」

    這時她淡淡笑了一下,美麗而憂傷。

    「他並沒有違背諾言,他一直在保護我,可是……卻沒有人保護他。」

    「我永遠都記得五年前在朝堂上的那一天,所有人都被他保護得好好的,只有他不停地受傷……我根本幫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在他頸上懸著利劍。」

    她的眼眶濕潤了,眼中含淚看向顧居寒,神情是那樣破碎。

    她甚至笑了:「可你知道最讓我痛苦的是什麼麼?」

    她的眼淚順著她美麗的臉頰緩緩落下來。

    「是我發現……原來我就是那把劍。」

    明明我那麼愛他,那麼不想讓他受傷,可是最終卻成為了他人的手中刀,將他拖進了無底的深淵。

    我從未那樣痛恨過什麼人,那個高高在上的梁皇陛下,那些世家中的魑魅魍魎,那些有司衙門裡的飛鷹走犬……我痛恨他們所有人,可我最痛恨的卻是我自己。

    我竟那樣深地傷害了他。

    從那天起我就對自己發誓,如果還有下一次、如果他真的再次陷入危難,我就一定要救他。

    不管要付出多少東西。

    不管我要拿什麼去交換。

    也不管我自己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只要救他。

    她將這些話都深深放在自己的心底,並未宣之於口,可是那時她眼中的深情和決然,卻清清楚楚地在告訴顧居寒,她究竟可以為那個人做到什麼地步。

    ……她是絕不會回頭的。

    他實在不知該同她說什麼了,而此時她已經自己伸手擦去了臉上的淚水,重新變得平靜起來。

    她獨自撐著椅子的把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並謝絕了他想要攙扶她的好意,待站穩後,再次對他開口,說:「我給將軍三日時間考慮,三日後若我仍不能見到他,自會另找門路想辦法,屆時也不必將軍再多掛慮。」

    顧居寒聞言心緒劇烈地起伏,以至於雙手已經收不住力道將掌心攥出了血痕。

    他驚怒交加:「三日?這是多麼大的事,陛下早已做了決斷,即便是我三日之內也不可能改變這個結果!」

    沈西泠的神情則顯得有些冷漠,她獨自撐著桌子向門外走去,口中則緩緩地說:「那並非我所要考慮的問題,將軍自行衡量便是。」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

    「或者將軍也可以殺了我,」她重新回過頭看向顧居寒,神情有些隨意,「不過即便如此,這帳冊依然會穩妥地留在別人手中,陛下那邊若想動其他的心思,倒是不必那麼麻煩了。」

    顧居寒聽著她這句話,雙手終於頹然地放開,鮮血順著他的指尖不斷向下淌著,而他卻恍若未覺。

    他看著眼前這個瘦弱到極點同時也美麗到極點的女子,是他平生唯一心之所動,可他與她相伴如此之久,竟從不知道她是這樣冷心冷情的一個人,甚至……如此決然。

    他看著她與他點頭作別,隨後一步一步走出了書房。

    那背影柔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可是又好像……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加堅強。

    作者有話要說:  讓傷口變成經驗,讓經驗變成沉著,讓沉著變成力量文文沖鴨(下更肯定見的!

    第179章 逢君(1)

    沈西泠終於見到齊嬰的時候,院子裡的枇杷樹恰掉了一枚果子在地上,咚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散逸出淡淡的果香。

    那日天光晴好,北地的四月一向最宜人,尤其是京郊的山裡,人間四月芳菲盡,而這裡卻正是春花盛開的時候。那個山中的院子頗有些簡陋,可他坐在那裡,便讓它成為了這世上第一等矜貴清淨的地界,令人一望便覺塵囂褪盡。

    他正坐在枇杷樹下的一把長椅上看書,那枚忽而掉落的果子似乎驚動了他,讓他分神側目看了一眼,抬目時,便看見了站在院子柴門外的沈西泠。

    其實那時院子裡並不只有他們兩個,還有在一旁燒水烹茶的青竹,顧居寒也來了,他是帶沈西泠來的。除此之外,這座隱秘的荒山下還有許許多多穿甲佩刀的大魏官兵,即便此時他們並不在眾人視線之內,仍將這個看似尋常的山間院落密不透風地把守著,倘若山間的野兔野鹿通靈,便能瞧出這是一個□□之地。

    可即便當時四周的人有那麼多,沈西泠也依然一如往常,只能看見齊嬰一個。

    ……他瘦了。

    瘦得厲害,而且十分蒼白。

    他依然很俊朗,那雙令她魂牽夢繞的鳳目也依然如同往日那般華美,只是他同她記憶里的樣子有些許差別,那或許是歲月的痕跡,也或許是因為那時他實在太瘦了,以至於握著書卷的手都骨節分明。

    他似乎不曾預料到會在那時見到她,的確,相較於他們之間五年的分別而言,這場重逢來得有些太過突兀和草率了,因此即便是他也有些怔愣,望著她的那個眼神有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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