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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沈西泠不知他話里的意思,還欲再問,可那太監已不願再多說什麼,只轉身離開,悠悠然落下一句:「帶走吧。」

    他話音剛落她眼前便陡然一黑,原是身旁的小太監用黑布袋將她的頭罩住了,沈西泠心跳如雷,一切卻都不由自己掌控,只能被人帶出牢獄領上馬車,隨後但聽車輪轆轆之聲,去往不知何處。

    後來她總算知道了,那大太監口中說的「世上頂頂金貴的地方」,原來指的是梁宮大殿,天子與百官議政之處。

    她認識的不少人都與這個金碧輝煌的宮殿有不少聯繫,譬如齊嬰,譬如她父親,譬如左相與齊大公子,而今天她竟也來到了這裡。

    大殿巍峨,如同一條盤龍靜臥在金貴華美的御階之上,朱門高大,比齊氏本家更加雄渾,令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無論是誰,初次見到這等場面都難免會心生恐懼,可當沈西泠見到這一切時她卻絲毫不感到害怕,她只有一個念頭:齊嬰在裡面。

    他一定在裡面。

    她要去見他。

    一想到他或許近在咫尺,她整個人便如同活過來了,血液都在身體裡沸騰著,她幾日不曾進食的瘦弱的身軀也仿佛忽然有了力氣,甚至步伐比一左一右架著她的宮人還要快些,令他們都十分詫異。

    她被帶入了大殿。

    彼時大殿之中人滿為患,天子與百官都在堂上,烏烏泱泱一大群人,如同佛典寶卷上所繪的西天勝景一般熱鬧,金光熠熠瑞氣騰騰。她被小太監們推搡著跪倒在地上的時候所有人都回頭看向了她,他們的目光或探究或戲謔、或猥丨褻或譏誚,真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可沈西泠什麼也看不到。

    她的視線陡然變得非常狹窄。

    她只能看到齊嬰。

    他就站在殿上,很靠前的位置,大約因他是正二品的高官,是以總是站得離天子很近,這便使得他離她的距離頗遠。可她依然能看到他,即便那時他的身影被滿堂的官員遮蔽得若隱若現,但她仍一眼就看到了他,清清楚楚。

    他瘦了……

    她太熟悉他了,僅僅一個背影就足夠告訴她他的近況,他一定在她看不見的時候付出了很多很多辛苦,因此一向合身的朝服此刻才會顯得空蕩了許多。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她跪得離他很遠,根本看不見他的臉,何況那時滿堂的人都回頭看她了,卻唯獨只有他清清冷冷地站在原地,從頭到尾都不曾回頭看她,仿佛不知道她來了似的,因此她一直沒能看到那雙她所熟悉的、令她朝朝暮暮愛到失魂落魄的鳳目。

    她那一刻忽然有種感覺:他不會回頭了。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可是那時的的確確就生出了這樣的預感,很強烈,很篤定。她因此而感到了他的遙遠,明明那時他們同在一個屋檐之下,她只要朝他奔過去就可以撲進他的懷裡,可那小小的幾步路又仿佛咫尺天涯,她望他如同隔著千山萬水,無論怎麼都無法靠近。

    她悵然若失,又張皇失措。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獎!(有興趣的小夥伴可以最後猜一波ww

    第159章 對簿(2)

    這時御階之上傳來一道聲音,在雄闊的大殿上引起淡淡的回音:「陸愛卿說的便是此女?」

    這道聲音來得頗為突兀,令沈西泠稍稍回過了些神,她抬起頭朝御階之上看去,便見到了於龍椅之上安坐的新帝,蕭子桁。

    說起來她同這位陛下也曾有過兩面之緣,一回是當年她初入風荷苑時,這位陛下曾假借他人之名誆騙她,另一回是在上元節那天,他曾邀她一道在街邊小店吃了一碗元宵,還贈了一隻狐狸燈給她。

    沈西泠對這位陛下的印象並不深,唯一記得住的便是他當年那雙染了些風流氣的桃花眼,每每望向旁人時都帶著笑意,頗為和善。如今闊別幾年後再見,那雙眼的模樣自然如舊,也依然帶著笑意和風流氣,卻再無什麼和善之色了,居高臨下地睨著,透著些矜高與逗弄,令人膽寒。

    天子的那個神情以及朝堂上的冷肅之氣讓沈西泠的神志越發清明起來,她的視線也不再僅僅只能看到齊嬰了,轉而開始將大殿之上的情形收入眼底。

    梁宮大殿兩側官分文武而立,而中間的空地上卻跪著幾個人,其中有好幾位都是舊相識,譬如齊大公子與齊三公子。兩位公子都是世家出身的矜貴之人,如今卻衣衫襤褸跪在殿上,尤其大公子還滿身傷痕,實在令人目不忍視,三公子則哭得滿面是淚,臉色也是煞白的。

    二人旁邊還跪著另外幾人,有幾個作農戶打扮,還有幾個商賈,沈西泠從商多年,雖與這幾人沒有什麼往來,卻大抵知道他們都是做錢莊生意的,早便有多年經營了。

    沈西泠之前看過堯氏差人送給齊嬰的家書,早已知曉兩位公子惹上的官司,如今看來那幾個農戶和錢莊掌柜便是事主了,他們這是在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對簿公堂,看這堂上的情形似乎已經進行了不短的爭辯,也不知是否已經公論了。

    可自己為什麼會被卷進來?

    她一個與此案全然無關的人為何會突然入獄、又突然被拉到朝堂之上?

    說來可笑,沈西泠這些日子一直待在牢獄裡,可是心裡兜兜轉轉總是掛念著齊嬰,竟從未抽出過一時半刻想想她自己,甚至連自己入獄的因由都沒有仔細推想過,直到此時才開始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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