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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7:12:15 作者: 桃籽兒
這個女子真的很聰明,她已經敏銳地發現了什麼。
譬如……他對外戚的態度。
今夜與韓家的宴飲並不讓他愉快。
韓家雖然與他血脈相連,但說到底也依然是世家,且正因他們有外戚的身份才比齊家更為可怕,遑論他們還有兵權。他要毀掉齊家,卻不代表要抬舉其他的家族,他要所有的權力都牢牢留在自己的手上,只有這樣才能令他心安。
韓家……
如今韓家的主君韓守松倒是個守規矩的人,看不出有逾越的意思,但韓守鄴今夜擊杯而歌的言行卻令他感到不快,母后的縱容更令他心中不舒服,他感到被藐視、被冒犯,同時也察覺到危險。
他這皇后聰敏極了,立即就察覺到了他的心思,方才那話便是在向他表明傅家的立場:他們願意繼續作他的刀鋒,同時承諾永不背主。
多麼有趣。
蕭子桁笑了,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桃花眼在少年時顯得風流浪蕩,如今卻更顯得雍容奢華。他已承了帝位,成為江左之地最為尊貴的男子,而權力是這世上頂好的春丨藥,更令他顯得迷人心竅。
傅容被那雙熟悉的眼睛注視著,竟一時也有些軟了身子。
嘖,多麼曼妙。
新帝抬起他尊貴的手,輕輕捏住了傅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端詳著,笑意深邃,亦在她耳邊呢喃:「容兒,也許這世上只有你,永遠不會讓朕失望……」
天子的讚譽是對臣子最好的嘉獎,傅容覺得自己的心被填滿了,感到無比的暢意和快活,她迷醉地看著他,仿佛醉了酒,有孕的身子敏感易於情動,她於是很快便迷失在天子有意給予的情潮之中。
他們是如此的矛盾——好像極其疏遠客氣,又好像無比親密靠近。
傅容在蕭子桁的撫摸中沉迷地嘆息。
罷了,就先這樣吧……她一定會得到越來越的東西,在她親手為他斬下那人的頭顱之後。
彼時無論龍榻何等尊貴,她都會是此地唯一的客人。
六日後是齊老夫人的一七。
齊老夫人這樣貴重的身份,自然是要正兒八經地辦喪儀的,且因她生前信佛,燒七更不可免。
所謂燒七是指人死後每隔七天做一次佛事,設齋祭死者,依次至七七四十九天而止,如此可為亡者修福,俗信可以超度亡魂,使之免入地獄。一七最為隆重,設靈位、供木主,上香叩拜,燒紙箱焚楮鏹,請僧道誦經拜懺。
若往日齊家辦紅白喜事,本家的門檻定然要被踏破,只是如今他家福禍未定,且無論怎麼看好像都是招禍的可能更大些,自然就門可羅雀,不再像往日那般貴客盈門了。
雖則齊家冷清不少,但大事畢竟未定,各家為了防著他們再有起勢,還是不願將人得罪個徹底,於是各家主君雖都不曾親來,卻還是會打發旁支的族人登門祭奠,是以老夫人這一七過得也不算太過破落,來來往往還是有些人氣的。
來客中尤其需要提及的有三位。
一是韓家的小公子韓非池。
朝中的官員無一人不知大將軍與樞相不合,兩人許多年前便因石城的戰事結了梁子,如今齊家失勢,大將軍的喜色得色幾乎就昭昭然掛在臉上,似乎根本懶得掩飾。韓家的主君雖然不是韓守鄴,但大將軍畢竟是韓家權勢最隆之人,其立場最能影響族人,韓家的兒孫因他之故近來都與齊家人疏遠了,卻唯有這小公子是個異類——明晃晃來祭奠不說,還隨披麻戴孝的齊家人一同跪在靈堂一側,就湊在小齊大人一邊,兼而還寬慰著他那已經哭成淚人的姐姐韓若暉。
二是六公主蕭子榆。
齊家失勢,兩人的婚事自然也就成了變數。依百官的揣度,新帝恐怕已不想讓胞妹下嫁給小齊大人了,只是扛不住這位公主十分痴情,竟是一副要與未婚夫不離不棄生死相隨的執拗模樣,大庭廣眾之下便出宮來齊家祭拜,還筆直筆直地含著眼淚盯著小齊大人瞧,真乃不避嫌的當世典範。
三就是剛從北魏南歸不久的徐崢寧徐大人。
這位大人如今的立場實在有些微妙。論理說,他這次潛伏北地是立了大功的,尤其還為大業獻出了一條腿,更是顯得勞苦功高,怎麼說也應當加官晉爵被新帝賞識、一躍而成當朝新貴。只是這位大人一向同小齊大人走得很近,一副對其俯首帖耳的敬服模樣,而今齊家失勢他也不躲避,照舊拖著重傷未愈的身體親自前來祭拜,這便無異於自掘墳墓,讓他此前的功勳一應付諸東流了。
看客們圍觀完了熱鬧,又全了各自家族的面子盡完了仁義,自然便要趕緊功成身退,否則若留得久了,難免會被人懷疑是齊家一黨,那可就不妙了。
作者有話要說: 「『等。』」
第157章 山雨(4)
留下與主人家敘舊的人寥寥不多,要麼是原先與齊家走得極近、無論如今怎麼避嫌都躲不掉干係的人家,要麼本身就是庶族出身,既無家族倚仗、又在官場上沒什麼前程的散兵游勇,譬如裴儉裴小將軍、新科狀元李巍,以及其餘若干當初蒙小齊大人提拔的寒門官員,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幾十之數,圍擠在本家的庭院之中,也算得一個體面了。
而蕭子榆便是瞅准這個機會屏退左右、留下單獨與齊嬰說上幾句話的。
她又是許久未見他了。